第四章:指间的风剪了心上的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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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兰望着儿子甜蜜的睡相,心里满是壮志未酬的幸福感,她抚摩了一下他的额头,又摸摸他修长的手臂,这时,伊河也进来了,坐在她旁边,小声问:昨晚没回来睡觉?
李小兰点了点头,伊河面色凝重起来,他看看儿子又看看李小兰,冲外面努了努嘴巴,李小兰觉得奇怪,伊河从不这样小心翼翼与她讲话,也不会这样郑重其事,在他眼里,李小兰不过是借着有点姿色一步登进了贵族家门的市井人家的女人,上不了大台面,除了算计和市侩,骨子里没有值得他人敬重的气质。
李小兰低眉顺眼地跟着伊河到了客厅,伊河又折回去,将小龙卧室的门关严了,才落座,拿起一根烟问李小兰:抽么?
李小兰觉得更是奇怪了,以往,若她从伊河的烟桶里拿烟抽,他会嘲笑她是暴殄天物,就她的品位,也就抽个民工烟。
他没预兆没来由的尊重让李小兰忽然地感觉心酸,她负气地要令他内疚般摇了摇手,从电视柜上拿了一支哈德门说:习惯了。
伊河翻了一下眼皮,心下暗自道:贱人!
嘴里却说:小龙有女朋友了?
李小兰说不知道,她忽然想报复一下伊河,他们越来越老了,虽然小龙对他们两个都算不上亲昵,但,对李小兰多少还是近一些的,伊河也渐渐老去了,不似以前,是他意气风发地挑剔女人,现在轮到女人挑剔他了,女人们望着他日益下垂的小肚腩的鄙夷狠狠地挫伤了他傲气的心,渐渐觉得男女之间,不过如此而已,一辈子没正经上过班,只喜欢在女人圈里串,使他也没交上几个能聊得上来的同性朋友,至于那些无论三冬六夏都在街边将一副扑克玩得全然忘记人间烟火的男人们,又是他不齿与之为伍的,一日一日的,竟渐然有了无聊的感觉。想关心一下小龙,已习惯了独来独往的小龙却不领情,对他爱搭不理的。
李小兰吐了个烟圈道:你怎么突然关心起儿子来了?
伊河镇压着心里的愤怒,说:做爹的不关心自己儿子还能关心谁去?
关心你的那些骚女人呀,这谁不知道呀。李小兰索性要横耍到底:做丈夫的还应该关心老婆呢,我怎就没见你关心过我?
伊河斜了斜眼:存心想吵架?我他妈的是看儿子不对头,关心一下他怎么了?
李小兰的嗓门高了八度:你是不是老了,女人们不待见你了,你才醒悟到你老了,需要人照顾了,于是想到我儿子了,你早干什么去了?
李小兰一开吵,鼻涕眼泪马上就出来帮忙,使得她原本周正的脸显得狰狞而肮脏了。
伊河恨恨地跺了一下脚,起身往外走,嘴里嘟哝着:就你,也配被人疼!
冲着他的背影,李小兰把抽了一半的烟扔过去,被伊河一闪躲过了,落在地板上,一股油漆被炙烤的气味在客厅里迅速蔓延开来,李小兰飞快地探过脚,将烟踩灭,心疼地拿手指擦了擦地板,又吹了吹。
伊河没再问李小兰也没有问小龙,他自己将问题搞明白了,黄昏时,小龙睡醒了,爬起来,洗了洗脸,吃了一片西瓜,发了一会呆就上街了,伊河像一条和善的游魂跟在他身后。
在巧云店里呆到晚上十一点,小龙竟未发现不远处有束鹰一样的目光盯着他和巧云,随着夜色的笼罩,那束鹰一样的目光家年融化,像温暖的光晕,笼罩着他和巧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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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昨天晚上,巧云有些尴尬,她知道这个青涩男子迷上了自己,整个晚上,她几乎都没有和他说话,但是,她能感觉到一束目光跟着自己的背影游来**去,那束目光,就象一双在她的身上,怀着一种近乎于敬仰的温暖抚来摩去,她知道那个少年的心已蓄满迫待燃烧的干柴,只要她一个暧昧的眼神,一切一切就成了无可后退。
是的,她需要爱情,但不是来自一个21岁男孩的爱情,在她眼里,23岁前的男子,其爱情心智都可以用少年来称呼,她需要的爱,应该是来自成熟的男人,每一颗女子的心,都需要温暖的呵护与宠爱,而不是,自己去宠爱呵护别人,她的青春已经不多了,不能够浪费在指导一个少年感情成长上。
那天晚上的顾客真多,她暗自庆幸着,灵巧的指,象鸟儿在巢穴忙碌一样飞翔在客人的头上。
送走最后一位顾客,她伸了个懒腰,好象刚刚发现小龙似的,惊异道:你还在这里坐着啊?
小龙笑了一下,有点苦涩,心里一片荒凉,其实,他是知巧云的心思的,但他不甘心,有人曾说,有多少爱,就是输在了不甘心上,譬如李小兰,知道自己漂亮,所以定要嫁个人人眼热的男人,被军人抛弃后在同龄人宁肯嫁套好房子不嫁个好男人的前提下,她嫁了躺在祖业上悠闲自在的资本家后裔伊河,即便这婚姻的实质不过是枚糖衣炮弹,但是,她还是不甘心将这糖衣剥了去惹一些想象中的幸灾乐祸的笑。
小龙说:姐姐,你真忙。他不想被巧云赶走,也不想让巧云对他起了戒心,所以,他主动叫巧云姐姐,他不想离开巧云,他说不清楚对巧云的感觉,不是爱,而是一种迷恋,就像孩子迷恋一个游戏,他觉得,有个梨膏内人蠢蠢欲动的游戏藏在巧云的身体里,只要他能找到开关,一切就会开始了。
但是,他知道这不是爱情,可,这种感觉,究竟是什么呢?他想起了红楼梦里的袭人和宝玉,袭人引导着宝玉初尝了云雨之事,而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却不是爱情,是暧昧的,亲昵的,温暖的,有点亲人的痕迹,像姐姐教弟弟怎样剥开一颗花生一样的简单。
对的,应该就是那种感觉,一种男人天性里的好奇与蠢蠢欲动使他时刻想着向巧云靠拢,睡在他心里的爱情,却是悠悠的。就像宝玉和袭人云雨,他的爱情,却是黛玉的。
巧云倒了一杯水,擎在手里,慢慢地喝着,说是啊,恐怕以后我都会很忙,忙起来了,我就顾不上和你说话了。
小龙看着她的眼睛,气焰低敛地说:没事,我就是觉得心里堵的慌,来随便看看,我不会打扰你的。
他想,他已经把自己表达清楚了,他只是无聊,不会打扰她的生活。
巧云翘了翘嘴角,无声地笑了一下,扬头看墙上的表:这么晚了,你再不回家就么末班车了。
小龙也看了看表,说,我可以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