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嗯,和他碰杯。
她什么事都不瞒你。他看着我,眼睛一眨不眨。
我喝酒,把空空的酒杯对着他,望了他笑。他笑笑,仰头干了,我倒上酒,说我和丝丝在大学里的故事,他听得心不在焉而沉默。
说到没话了,我们一起看被寒冷冻得湛蓝湛蓝的夜空,那么好的夜,丝丝在任先生怀里。
冯瑞安心里有很多猜测,我小心翼翼地迂回婉转过去,寄希望于丝丝终是明了,最终的幸福只有冯瑞安给得了时,他的爱,还在得毫发无损。
6
春风吹过城市,街上新绿萌动,丝丝和任先生的事,也在同僚们的唇齿间生了枝芽,并日盛一日地枝丰叶茂。
放在坊间,不过绯闻一场而已,放在我们公司,是触犯公司章程的大事,闹大了,其中一个走人了事。
丝丝再到核算部时,任先生要么不在,即使在,也不会在丝丝来了后,踱出来谈笑风生。
丝丝默默地依在我写字桌上,低着头,长长的发,垂下来,间或,有透明**一滴滴坠落黑白相间大理石地板。
我把面纸塞进她手里,低声说丝丝,别这样。
她什么也不说,低着头,无声地离开,她的背越来越薄,像一缕忧郁的烟,在长长的走廊尽头飘散。
是年冬天,人事部经理亲自送我一份通知,纸上的文字充分肯定了我一年来的努力,但,很遗憾,他们还是觉得我不甚适合这个职位,所以,发我双倍薪水,明年,我不必来上班了。
我捏着那张纸,怔怔地看了一会,收拾东西,然后,去对任先生说谢谢。
是的,我要谢他,诚挚地谢他没有让人事部经理把这份通知送到丝丝手里,否则,已够伤心的丝丝会怎样绝望到冰凉?我不敢想像。这是他对丝丝最后的善待。
我走了,丝丝就不会再有借口到核算部让他坐卧不安。
任先生尴尬难掩,说已向另一家公司推荐了我,希望我前途无量。
我再次感谢他的祝福,告辞。他说了对不起,那么低。
7
我离开公司的第二天,丝丝面带微笑,走进任先生的写字间,端起桌上的咖啡,睥睨而笑地看了他一会,猛地冷了脸,那杯温热的咖啡,在任先生衬衣上开成了一朵放射状的大花。以牺牲我换取的善待,她不希罕。
然后,她转身,一摇三晃穿过众人的目光,回自己写字间,收拾东西,从容不迫离开。
当晚,她来找我,我不在。
冯瑞安约我喝酒,他告诉我他跟踪了丝丝,她总是在夜幕降临时,把车子停到一栋别墅楼旁,下车,站在别墅门前,静静站一会,有时,会趴在门上听一会,离开时,满脸是泪。
冯瑞安说:她只是为了去听听那扇门内的声音,然后离开。
我说编这么煽情的细节,你该去写言情小说。
冯瑞安举手做发誓状。我们喝酒,醉了,像两个浪**的酒鬼相互搀扶着走在回家的路上。
远远的,看见丝丝在月光下的影子时,我愣了,一个激灵醒来,猛地掀掉了冯瑞安搭在我肩上的胳膊。
冯瑞安踉跄了一下。我呆呆地看着慢慢走来的丝丝,拼命想,亲爱的丝丝,我该怎么向你解释?
再不希罕的爱情,也没人愿意它落到密友手里,再好的友情,触犯到这条戒律也只有死路一条。
丝丝没给我解释的机会,一个月后,她去了美国,信息杳无。她的好,就成了疼,比失去更疼的疼,在我心里,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