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著名的娱乐公司签他时提出:签约期间,不可以恋爱。阮之龙看了看脸色苍白的我,坚定地摇了摇头,娱乐公司让步:可以恋爱,但不可以公开。
阮之龙拉起我,倔强地说:我想和女朋友牵着手逛街、晒太阳、在冷饮店从一只碗里刨冰淇淋吃。
娱乐公司的经理人追出来,向阮之龙的爱情低头妥协。
阮之龙开始了没完没了亦无比辉煌的演艺生涯,他带着我到各地演出,我在台下仰望着他,像孩子仰望夏夜的星空,他总是唱着唱着,暖暖的目光就滑下来,像阳光,从我脸上普照到我心里。
而我,那么害怕上天会突然收回对我的恩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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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之龙所到之处,便被粉丝们包围,我总是被狂热的粉丝们从他的身边挤开,一个人,有些落寞地站在圈外,看着他被人索签名索合影甚至被袭吻……
我努力地让表情轻松,不想给他看出内心里的紧张与吃醋,他说过,进入娱乐圈的人都将失去私生活,一举一动都成了娱乐大众的道具。
这些,我懂。最可怕的不是被娱记跟踪偷拍等,被传媒遗忘才是艺人最惨的下场。
当他在台上和女歌手款款深情地牵手对唱时,我就会恍惚着想,表演也可以让深情这样温暖专注么?当他和圈内人一起高谈阔论也不忘时时向像沉默的落叶一样的我报以温暖微笑时,我就会难受。
我想起了妈妈的那句话,我不过是一株小小的草,而他,已在不经意间长成了参天大树。
草永远抵达不了树的高度,哪怕这高度只是一种生活阶层,这时的草,是否还拥有真的幸福?
我拿这话去问阮之龙,他抚摸着我单薄的肩说:浅浅,不要怀疑爱情,你消瘦得让我心疼。
我把脸埋在他掌心里,哭了,他从没让我哭过。这一次也不是,是内心的恐惧。
我不想目睹他被众芳包围得身不由己,也不想去揣测着他与女艺人同台演出的亲密细节而心疼。我回青岛上班了,离京那天,上午还晴朗朗的天,下午就秋雨弥漫了,很是天人合一地迎和了我的心境,在首都机场,他一直攥着我的手,眼神忧郁,仿佛,我们重回了那段看不见未来的过去。
末了,他说:如果想我了,就飞来,任何时候。
我哭得说不出话,仿佛这一去,所有的往事都在丢失。生命是什么?一堆记忆而已。丢失了往事的莫浅浅等于丢掉了二十几年的命。
那场凄冷的别离之雨,应当是上天给我的暗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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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青岛后,他每天电话我,我断断续续地追寻着报纸娱乐版猜测他的行迹,有好的也有坏的,譬如公司有时会制造一些绯闻让大家关注他时,他都会提前电话告诉我,要我不要介意。
我总是笑着说好的,其实,心里,渐渐地有了冷意,我他之间,仿佛隔了一道坚硬的玻璃屏障,可彼此相望,却不能融入。
在这年秋天,我那么地盼望一夕忽老,希望我们已经很老很老了,老到大众已遗忘了他,他只属于我的,我们在一片小小的园子里种花养狗,没有别人。我们的爱情,不再一次次被相熟的人对照着报纸上的绯闻猜测而受到莫须有的伤害。
我告诉阮之龙,我厌倦了一次次向身边的人解释我们的爱情还是原来的样子。
阮之龙就劝我辞职,他完全有能力给我一份所谓都市新贵的生活。这样,我就不会被追问的言语和同情的目光伤害。
我想了想,做不到。我做不到每天关在家里,仅仅是从电视报纸上知道他的行迹,也做不到只在电话里听他说我爱你,自尊的脆弱使我更做不到像一株低矮的草偎依在他这棵茁壮的树下。完全依附于他的生活,将使我开始怀疑对他的爱是不是搀杂了功利目的。
我做不到这样辱没自己,哪怕以爱情的名义。
我问他:草和树在一起会有真正的幸福么?
他沉默,良久,说:我和你一起做回草。
我笑:那是对树的毁灭。眼泪掉下来,我没哭。那棵做回草的树会牢记了树的辉煌,那些记忆都将因光辉的遁去而变成了痛苦。
我要他快乐,可是,我也知道做一片沉默落叶的疼,我害怕我的最终,将像那首感伤的诗:叶子的离去,并非风的追求,而是,树的不挽留。所以,半年后,我给他寄了一张请柬,请他来参加我的婚礼。此前,我只是逐渐让他习惯了不是每次电话都能找到我,让自己渐渐习惯了不看任何娱乐节目和报纸娱乐版,没和他说分手,因为有人说,女孩子说分手其实是希望被挽留,我不愿给他这么想的机会。索性,直接给他一个无可更改的结局,连为什么都不给。
他没来,在我婚礼的当天晚上,他在酒吧喝醉了,和人打架,被捅了五刀,其中一刀捅在脖子上,声带彻底损坏。
我去看他时,把结婚戒指褪下来,装进手袋,怕它坚硬生冷的光芒会刺伤他的心。
他躺在**,远远地看着我笑,大颗大颗的眼泪流下来,被旁边一位乖顺女子,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揩掉了。
我站在病房门外,久久地望着他笑,然后,转身,离开,眼泪掉下来,是的,我没哭,只是眼泪不听话,时光是一条流动的河,没有人能回到过去,每一场刻骨铭心的爱情死去后都变成了剧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