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妹妹在写字楼下打电话,约她去父亲的房子贴封条。好象多一会不贴就会多一分字画被她偷换或是私吞的危险。
封条是妹妹用电脑打出来的,上面签着妹妹的名字按着妹妹的指印,也给她留出来一块空白,让她签名按指印。
看妹妹忙得一丝不苟,三十多年来,她第一次感觉妹妹那么陌生,甚至不如一位普通街坊熟悉亲切,因为她们曾经相亲相爱到无有缝隙,来到这个世界时,父母就送给她们一份最好的礼物:她们是亲人,用来相互关爱。
所以,她们之间,从不在心上设防,伤害却腾然间就来了,像一颗蛀牙,隐忍地让她疼彻心肺。
回公司的路上,她一直在哭,那颗蛀牙在一刻不停地啃噬着她们的亲情。
然后的几天很平静,妹妹偶尔给她打电话,跟她说找字画鉴定专家的事,其他都不提,好象她们的关系就靠这箱子字画来维系了。
周五晚上,妹妹电话她,说是已经联系到字画鉴定专家吴先生,她们明天一起把画送过去鉴定一下。
她们把字画抬到吴先生的工作室,说真的,她倒希望这箱字画根本没存在过,她们多年的亲情,从发现它的那一刻起,就在开始毁掉,它无情地掀开了人性中自私的一面:她们的亲情不过是建沙滩上的一栋华美大厦,正在利益分配的冲刷下摇摇欲坠。
那些泛黄的画摆满了工作台,整整一个上午过去了,吴先生放下放大镜和手里的参照资料,告诉她们:把画收起来吧。
妹妹小心问:能不能麻烦您大体说说每张字画的市场价值?
吴先生喝了一口茶水,笑着说:这些字画是临摹赝品,没有市场价值,不过,挂在客厅里做装饰倒不错。
她的心,莫名其妙地松弛下来,好象终于澄清了父亲没有偏心、也澄清了自己并没和父亲事先商量好瞒着妹妹的事实。
妹妹一张张地地翻那些画:这怎么可能?
她拉了拉妹妹的手:我们走吧。
她们抬着字画回父亲的房子,妹妹的脸很红,有点惭愧的样子,可能当利益的欲望从心中退却后,人比较容易回到理智吧。
在父亲的书房,她把字画分成平均的两份,给妹妹一份,妹妹不要,她塞到妹妹怀里:这是父亲留给我们的礼物,他留给我们的爱都是一样的,留着做纪念吧。
妹妹跟她说对不起时声音很小,她们拉着手,坐在父亲的房间里掉眼泪。她想,她们哭,跟知道这些字画值不值钱没关系,更大的伤心是:她们都看见了那颗生长在彼此心中的蛀牙,它伤害了她们多年相亲相爱的感情,而她们,不知怎样才能拔掉它。
她们都没再提起那些不快的往事,她们还有漫长的人生,可以相互扶持相互关爱,那颗蛀牙,总会被亲情软化,然后,被岁月掩埋。
因为,她们拥有世间最好的礼物:她们是亲人。
我一点都没感觉到可笑,亦不会在意她种下的苹果树是否会发芽、是否真的会长成大树、开花结果、这些都不是彼时的目的,它承载的,是让女儿的美妙梦想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