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相信直觉,将会有故事发生,在她和他之间,没什么颠扑不破的逻辑性道理可依,直觉这东西,向来是野蛮准确而不讲道理的。
果然,当她身上沾满了厚厚一层泡泡时,手机响了,幸好,洗浴室只有她自己,否则,别人该怎么笑她怎么看她啊,说不准还会把她当作带着有拍摄功能的手机伺机做案的破落女子呢。
她忙不叠地扔掉了浴球,接起电话,盼望中的浑厚声音穿越了空间,在淅淅沥沥而暧昧的水流声中冲击了她的耳膜。
他没像其他试图向女人讨好的男人一样落入俗套,先是假做绅士状地问好,然后说芦荻小姐我可以请你喝咖啡吗。他说:芦荻,你竟然就是芦荻,我要告诉你一件的可笑事。
芦荻惊了,擎着手机,拼命想,自己究竟有什么不光彩把柄流传在外,像传奇一样在流言中四处流散,最后流落到这个男人的耳朵里?
她拼命梳理思维,拼命地想啊想啊,但是,除了恼人的水流声,她什么也想不起来,热热的水流砸到地上,又飞起来,击中那些若既若离的泡沫,被击中的它们,纷纷碎去,发出细微的啪啪声。
破碎,这是她极不喜欢的词汇,会让人无端地生出了绝望,她不知该如何做答,又找不到话说,她习惯了在被动时保持沉默,比主动更富有挑战性。
她低着头,把那只闲着的手,伸到水流下,看水流穿过了指逢:你是谁?
显然,荻的沉默让他有些急了,他急急地说:昨天晚上我们一起喝过茶啊,今天下班后,我可以不可以约你去看电影?等见了,我一定先告诉你我是谁,哈。
他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快活。
不该这么快答应跟几乎还是陌生的男人去看电影,电影院里黑暗得含糊而暧昧,似乎不应该是她与他这种熟悉程度的男女去的地方,又不忍心拒绝,犹疑了一下,说:我想想。
芦荻也就大笑着说好啊,一直的,她喜欢那种思维上敏锐机智的男子。
希望他会是,现在她看到了一点迹象,但愿他是。
放下手机,才想起,只顾得说见面,竟忘记了约定见面时间,但也知,今天晚上的约会,因着心有所期,即使有人早到了2个小时都不会觉得这等待漫长煎熬。
芦荻快快地冲洗好了,穿好衣服,在镜子前细细地画好了唇线,涂了些唇彩后,两片薄唇,立刻饱满而立体地跳了起来,水盈盈的,任是人看了,都会滋生啃上一口的邪念。
去木栈道还算顺利,先是见着了他的单车,立在夕照下,很有些怀旧的色彩,芦荻四处张望,没见着他的影子,便顽皮地按响了单车上的铃铛,结果,就看见他,两手还在腰带上忙活着从卫生间奔出来,见芦荻在撇着嘴角笑他,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又呀地低叫了一声,折回卫生间去了。
过了一会,他从容地从卫生间出来,用力地甩着手上的水珠,水珠所落之处,惹人脸上一片愤色,芦荻掏出一张面巾纸给他:喏,有什么惊天的秘密,可以告诉我了吧。
其实,芦荻并不想知道究竟是什么秘密,只想知道这个男人对自己是不是有些类似于爱慕的好感。
天下女孩子因为虚荣,都是喜欢被人追逐的,哪怕毫无意义的追逐,只要一点成就感一点自信就可。
他边擦手边笑,细长的眼睛流露些许狂野,看着芦荻,把她的心,看得生出了细细的绒毛。
他像要钓足她胃口般地先是叫了海鲜,点了一小扎生啤酒,把上来的烤鱿鱼用刀切成条后推到芦荻面前:昨天,你在石板条上一坐半天,是不是为了躲避什么人?
芦荻抿了一点啤酒,笑:猜到的?
他恩了一声,大口大口地喝啤酒,好象心里藏了话,不知是否该说出口,目光不时在芦荻脸上轻轻走过:我是那种给人第一印象特差的人吗?
芦荻摇了摇头:不会啊,感觉你顶干净顶淳朴的,像18世纪的英格兰大男孩,怎么会想到问起这个,你还没回答我呢?
他先是哈哈笑,尔后,又故做神秘说:我告诉你一名字,你就知道这个秘密是什么了。
芦荻急了,拿眼神催他快说。
他兀地一本正经起来,放下啤酒杯和海鲜,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仲——嘉——浩。
什么?芦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却又一时想不起具体。
他看着她,似是提醒般地慢慢说:仲嘉浩。这一次说的时候,他声音很小,好象没底气样的。
芦荻怔怔看着他,小声重复着这个名字:仲嘉浩……
零丁就扔了正在挑的生蚝,吸了一口冷气道:仲嘉浩…………你就是仲嘉浩。
芦荻叫道:天呐,怎会这么巧呢。
竟然,他就是,妈妈的老朋友给安排在昨天晚上的相亲男主角!
她一时无语,不知该怎么说来化解这尴尬,心里却悄悄地生出了类似缘分天注定这样的宿命感,想来,自己就像一只绕道躲猫的小老鼠一样,不成想,躲来躲去却躲进了猫的家,他不知会怎么得意呢。
芦荻的脸慢慢地红了,埋着头,死命对付那只不肯乖乖张开狰狞壳子的生蚝,慌乱之下,锋利的生蚝壳就把葱茏的指给划开了一条口子,刺刺的微疼传递过来,看着血珠儿慢慢地渗出来,挂在指上成了艳丽的一滴小珠儿,尴尬与羞涩交加,让她的泪,几乎就要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