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张卓一个人了。
一件件地清洗它们,眼泪在我的脸上流淌?是悲还是喜,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穿过这些狼籍的霉斑,我看见了幸福和未来正在摇摇晃晃一路走来。
张卓站在身后,不说什么,只是在看,手缓缓地抚摩我的头发:“小丫头……”
我努力地仰起脸,努力地让语气平静:“她离开你了?”
他的指,在头发上颤抖了一下,我转身,环住他的腰,那么结实,我向往过的怀抱,埋在他的怀里,我轻轻说:“我21岁了,不是小丫头了。”
他的手,垂下去,像失去生命力的树枝在两侧摇晃,对我的拥抱我的哭泣无动于衷,一直这样,任我拥着,机械地移动,移到客厅,他扶了我的腰一下:“小丫头,你坐下。”
我坐在沙发上,看他,他低着头,一如我最初对他的姿势。
他把一次性筷子顶在食指上,从慢慢到越转越快,筷子飞呀飞的,旋转成虚无的花朵,划开无影无踪的空气。
末了,他停下来,啪地一声掰开它们,打开便当:“小丫头,你吃吗?”
未及开口,泪落了,指甲狠狠地扣进膝盖的皮肤里。
“她离开你了?”
“她出国了。”
“还回来吗?”
张卓仰起头,已是面容平静:“我没问,但是,如果她爱我,就会的。”
他埋头消灭便当,大口大口地吃,好象很饿,他用这种姿势,屏蔽我的逼近。
我看着他,眼泪吧嗒吧嗒没有停过,后来,他放下筷子,推开空掉的便当盒子说:“小丫头,你该去学校了。”说着,起来给我开门。
6
何小蒙坐在学校门口的台阶上看早报,每个清晨都是这样的,校园爱情就像泡沫,每时每刻都能听到破碎的声音,惟独我和何小蒙,冥顽不化,坚如磐石,很简单的道理,爱上一个人,会无限包容下去,而不爱,则就不会在意,所谓的破碎就会找不到启口。在这场爱情中,何小蒙是前者我是后者。
爱,从来就不是一件公平的事,如果何小蒙愿意,我没办法。
我径直穿过何小蒙的面前,没有搭理他,我总是这样,习惯已让何小蒙不再介意。
他一溜小跑跟在我身后,像极了一只可怜巴巴的寄生虫:“葛布,葛布……”
我烦他,甚至有些恼怒,我站住,在众目睽睽之下,我声厉言骇:“何小蒙,拜托你不要跟在我身后好不好?”
何小蒙讷讷看着我,脸慢慢变红,低声说:“葛布,如果你心情不好,就冲我发火吧,这样你会舒服些。”
我的心情糟糕透了,有逮谁灭谁的欲望,没有谁心甘情愿接受别人的刁难,何小蒙也没义务,只是,因为他爱我而离我最近,成为了唯一而无辜的伤害目标。
我铿锵前行,何小蒙不弃不离像一条甩不掉的尾巴,我不回头,只是厉声说:“何小蒙,我限你在三秒钟内停下来,和我保持十步以外的距离。”
身后的脚步慢下来,在教学楼前,我停下来,转身,然后一步步量过去,何小蒙距离我十步。
这个早晨,我只想把张卓给我的痛挫泼出去,站在何小蒙面前,我盯着他的鼻子,慢条斯理:“何小蒙,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你知不知道我很讨厌男人像牛皮糖?”
“葛布,我不在意你现在说什么,因为你在伤心,我知道的。”
我呆呆地看着何小蒙,看见早晨的阳光在他短而茂密的头发上跳舞,看得眼睛生疼,泪水爬满面孔,我张开嘴巴,喊着何小蒙的名字,扎进他的怀里,呜呜哭泣。
我想把何小蒙想象成张卓,却不能。
7
夜里,我趴在阳台上倾听隔壁,听他听的音乐听他熟睡时的呼吸,我去学校时,会顺手按一下他的门铃,飞快跑开,想象着他揉着惺忪的睡眼开门,看着门口空无一人而纳闷时,我会哏哏地笑着跑向公交车站。
相互遭遇时,我会定定地看他以面无表情的姿态走近,对我视若无睹擦肩而过,一直被楼道淹没。
然后、我轻声说:“我爱你,张卓。”
我想,他装做听不见,是不想知道那些汹涌澎湃在我心里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