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雾沉没去看慎晚的神色,反而冲着皇帝俯身磕头,随后腰背挺的笔直,好似傲立在雪山之巅的松柏。
“陛下授命,臣不敢不从,既臣如今得大理寺丞,便得在其位谋其事。”
他声音清冽,在场的人都听的十分清楚:“依照东氿律法,农夫花梁罔顾律法理应斩首示众,但因为其情有可原,刑罚应缓,先皇在世时曾有相同案子,但因没有涉及到皇室,由官府出面教育三日便可放出,如今既牵扯皇室,那最多也不过仗责三十。”
他对着皇后颔首:“皇后娘娘方才的决定确有不妥。”
慎晚心中的怒火稍稍稳定下来了一些,她险些忘了,贺家人最守历法,怎么能放任百姓受冤屈。
她心中这口气是舒服了,但张皇后这口气却哽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被一个晚辈当众下面子,她何时受到过这种待遇,当时心中对磐阳的恼意更重。
可贺雾沉显然没有说完,他回身面向茯阳:“祖宗律法后宫不得干政,茯阳公主因一己私欲罔顾姐妹情分,更以后宫身份联络刑部衙役,此事可大可小,若说大,那便是牝鸡司晨不可助长其气焰,可若是小,公主眼识短浅将皇家荣誉抛在脑后,不可不罚。”
贺雾沉说的话,没有给任何一个人留颜面,就连皇后一点点找补上来的,也都由他撕碎了重新扔了回去。
慎晚挑了挑眉,她倒是第一次发现,贺雾沉也不是那么没用,最起码现在能让这些人全部闭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皇帝也是没想到,他原本打算让贺雾沉压一压慎晚性子才有意给他身份,却不成想这人古板的紧,难道要将这种小事闹的人尽皆知,让所有人都知道皇室公主不合?
他冷哼一声,周身的气质不怒自威:“朕倒是忘了,贺驸马伶牙俐齿,不如驸马说说,要怎样处置朕的女儿?”
他将驸马二字咬的很紧,无外乎是在威胁。
但皇帝却忘了,当初他奈何不了贺相,如今自然也威胁不到贺雾沉。
只见跪于堂下的贺雾沉俯身又磕了一个头:“臣无用,清官尚且难断家务事,更别提臣一个刚上任未到一刻钟的大理寺丞,臣惶恐,不敢承此官职。”
惶恐,好一个惶恐!
他从头到尾气定神闲的样子,哪里能让人看出来惶恐?
皇帝低沉着眼眸,他倒是许多年未曾再体会过这种拿捏不住的失控感,赏了他的官,竟被他利用过一遭后视之如敝屣。
“好啊,贺相当真是生出来了一个好儿子!”
皇帝看向茯阳:“那便继续禁足,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说罢,他将视线落在磐阳身上,从前他对这个长女最为放心,只觉得她毕竟是皇后教出来的人,无论是礼节还是秉性自然是皇女中的活招牌,却不成想如今嫁了人反倒是翅膀硬了,竟开始给他招惹起这种有损皇家颜面的祸事来。
他心中压下不快,对着贺雾沉道:“驸马不妨说说,朕这个大女儿该如何处置?”
贺雾沉缓缓起身:“于公,臣无颜领命大理寺丞,于私,臣乃公主妹夫怎得随意言语长姐,恕臣无能。”
慎晚闻言,险些没乐出声来,他如今把自己同磐阳的关系撇的这么干净,磐阳那颗心肝可不得疼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