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贺把文件放进公文包里,没有要再和这个弟弟叙叙旧的打算,起身道:“我还要忙公司的事,先走一步了小余。”
江寄余点点头:“大哥再见。”
江贺走后,江寄余还坐在软椅上没有动,他盯着窗外青色的天边出了神。
刚才签字时余光瞥见的密密麻麻的“手术风险”“承担”“全责”“声明”一条接一条爬入脑海中,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如果到时岳云晴出了什么事,那他在这世界上唯一一个亲人就没了。
他无数次庆幸好在发现的早,岳云晴现在还能像普通人一样正常活动进食,也有足够的时间为她寻找合适的医院。
至于江家那群人,顶多算和他有血缘关系。
岳云晴从前就是江家的保姆,从江颂今年轻时开始在江家干活,直到她六十岁退休,对江家也算尽心尽力。
江寄余六岁的时候,江颂今坚定不移信了那老道士的话,把他送去了岳云晴退休养老的小镇。
江寄余自然是一万个不同意,哪个小孩会想离开自己的父母去另一个遥远的、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生活。
他一开始又哭又闹,小时候的他和其他世家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差不多,脾气差又难哄,一生气就摔东西,还摔了不少。
岳云晴这些年在江家工作攒下的存款不少,但也是精打细算地过日子,毕竟她没有结婚、没有小孩,更没有关系好的亲戚,老年生活就靠那笔养老金了。
但她也从没责怪过江寄余,反而每天孜孜不倦地用那副永远都慈祥和蔼的面庞哄着他,学着别家小孩的奶奶,带他去游乐园,带他去逛集市,带他去吃别家小孩天天念叨着要吃的肯德基。
殊不知年幼的江寄余陷入巨大的被抛弃的悲伤中,又正是敏感的年纪,所以根本不吃她这套。
反而在看到游乐园里其他小孩高高兴兴牵着爸妈的手后,哭的更凶了,还闹着不肯吃饭。
岳云晴没法子了,就哄着他说,吃饱饭了爸爸妈妈就来看你了,他才肯赏脸吃上几口。
吃过后岳云晴又得费尽心思找借口,告诉他爸妈来不了那么快,路上堵车,栖霞市下雨了不好出门……先带他出去玩玩。
于是带着他去赶海、捡贝壳,去巷子里喂猫喂狗,去果园里摘草莓和覆盆子,江寄余以前哪见过这些新鲜玩意儿,江颂今和陈文玥连带他去游乐园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很快把悲伤抛到脑后,当即玩疯了。
小孩子容易累,岳云晴每次带他出去折腾那么一下,回到家里就倒头就睡了,压根没力气再提回家的事。
等他下次再闹着要回家时,岳云晴再来上这么一遭,以此循环往复了大半年,他才渐渐消停了,很少再提要回家的事。
此后他就在安顿在岳云晴家,安顿在叫盐角的海滨小镇,一住就是十二年。
想到这,江寄余到唇角不自觉弯起一个弧度。
不管怎样,他都会尽最大努力给岳云晴争取到最好的最先进的疗程,让岳云晴安享晚年。
……
江寄余刚回到黎霄公馆没多久,就看见林舟此也回来了,他低着头,目光微微散焦看着地板,嘴角也紧抿着,仅仅是进门放头盔换鞋这一系列动作,他都几次差点撞到墙上。
江寄余心里颇为讶异,他很少看到林舟此出现这种状态,往常就算是生气,他也是有带生命力的怒发冲冠,或是是闷闷地憋在肚子里,没好气地瞪人。
不像现在这样,仿佛被抽掉了一部分似的。
出于人道主义和对小孩的关怀,江寄余关心道:“怎么啦?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生病了,要叫医生来吗?”
林舟此冷冷吐出一句:“不用。”然后嘴抿的更紧了,直接进了房间随手重重带上门,落了锁。
“……”
有必要防他这么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