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很坦率嘛,没有回避问题,有的同志则不然,说什么县里的工作基本上不受影响,这怎么可能,出了那么大的事,哪儿可能没有压力?龙孝义态度严肃的说,正视问题,这是一个共产党员应该有的正确态度嘛。
陈默听着,心里不由得一怔,龙孝义指的是谁呢?心里猜疑,嘴里却说,您说得太好了,书记,只有正视问题,才能更好地解决问题。陇水县干部思想存在的一些猜疑,都是客观存在的,原因也有几个,主要原因,还是污染事件发生后,董嵬同志忙于应付,林之风县长缺席,县政府也没有指定由哪位同志来临时主持日常工作,所以,各单位也只能靠单位领导的素质了,素质高的,工作上还能按部就班,素质稍差一点的,就放了羊。
你说的这些,有一些道理。龙孝义笑着说,突然转换了口气,不谈工作了,说,陈默同志,你的酒量如何?
我喝酒不行,属于有酒胆无酒量的那一类。陈默笑了起来,说,不过,如果您有兴趣,我很乐意奉陪几杯,说起来,您到过陇水几次,我还没有好好敬您酒呢,插不上队。
龙孝义就大笑起来,说,我平时比较严厉,同志们都不怎么敢敬我酒,今天可以例外,以不酩酊大醉为度吧。
喝酒的时候,陈默就有意识地把话题往哲学方面引,一引,龙孝义果然就兴趣来了,问道,陈部长在学校时学的是什么专业?
陈默回答说是中文专业,当下把自己毕业后一心想当作家,停职停薪去省里去当文学刊物编辑,后来如何到了省委通讯当编辑,及后来跟随张啸回楚西的经过说了一遍,龙孝义说,你和张啸同志,可以说是风云际会了,你落选的事,张啸同志给我简单说了一下,不容易啊,你是一个有理想的人。
陈默连忙表示感谢,说,我以前也以理想主义者自居,但现在,我却又有了新的思考,落选的事,也许问题不全在揭了矿难的盖子,根源还是在自己的身上呢。未能适应复杂情况下的斗争,当时如果能够机动一点,也许是另一种结果,不过,我倒是没有后悔。
龙孝义大笑起来,说,无怨无悔,斯为难得。陈默同志,受了委屈而不怨悔,很不容易呢。
陈默也笑,说,从哲学的角度上说,有所失必有所得嘛。
龙孝义笑,说,你对哲学是系统地学还是零散的学?
陈默老实承认,说,当年在学校,系统学了一下马克思哲学,其他的涉猎不多,您也知道,中文系的哲学开得不全。后来因为爱好写作的缘故,也有意识地读了一些书,康德的《纯粹理性批判》、《实践理性批判》、《判断力批判》,费尔巴哈的《黑格尔哲学批判》《宗教的本质》《未来哲学原理》,还有就是黑格尔的一些著作,只是涉猎,却不精读。
龙孝义说,读的书不少嘛。费尔巴哈作为黑格尔的学生,批判地继承了康德,黑格尔的很多哲学精神,他的唯物主义哲学元素,为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诞生奠定了基础。
陈默说,龙书记博览群书,真正令人佩服。当下两人谈话起哲学来,不由得就有了相见恨晚的味儿了。吃饱话后,陈默笑着说,今天有幸聆听龙书记的教诲,真令我有豁然开朗的感觉,我学得不好,今天也在您面前卖弄了一下,不会有清谈之嫌吧?
龙孝义哈哈大笑,说,清谈未必不可,只是,既要清谈,也要实干,陇水正值多事之秋,别人忙着托关系走门路,你却到省城来为挽回陇水声誉而工作,这本身就是实干嘛。
因为喝了酒,虽然龙孝义先说了不要酩酊为度,但大家还是有些晕乎,就到楼上的茶吧喝茶休息。两人谈兴正浓,不由得从哲学又谈到文学,谈到中国古代文化。陈默知道龙孝义好收藏旧书,突然想起陇水县文物所里有一部乾隆版的《了凡鉴》,于是说,龙书记,有一本书,不知道您可否读过?
龙孝义笑问是什么书,陈默说,了凡鉴。龙孝义说,这部书的名字还是听说过的,据说是一部史书。你在哪儿看到了?
陈默笑着说,当年我在省委通讯当编辑,没事喜欢逛旧书市场,偏偏有一次就让我碰上这部书,却是清乾隆版的,卖家要价一万元,当时一万元是很值钱的,我没有那么多钱,又生怕被别人买走,就守在那里,打电话四处求助,最后我的一个在《海钓世界》当编辑的朋友把钱送来了,才把书买了回来。
哦?龙孝义把身子倾过来,说,你也喜欢收藏?
陈默笑,说,收藏我倒是谈不上的,家底薄,收藏是一项要花钱的事。只是了凡鉴一书,我原来听我的导师说过,图书馆里也没有见到。当时心血**就买下来了,回家后也就插在书柜上,却不当什么收藏的。书共十二卷,三册。书写得倒还是次了一点,与正史相比,感觉有差距。
龙孝义笑着说,书名我也听说过,只是,这了凡鉴,听起来倒像是一个和尚的著作似的。
陈默笑道,正是,当初我也有这个感觉,后来才知道不是。作者了凡本名袁黄,字坤仪;江苏省吴江县人。年轻时入赘到浙江省嘉善县,明神宗万历十四年进士。著有《袁了凡纲鉴》、《了凡四训》。袁了凡信奉佛教,算是一个俗家弟子,每天诵经持咒,参禅打坐,修习止观。不管公私事务再忙,早晚课从不间断。早年曾带兵抗倭,被污陷获罪,一生郁郁不得志。所以,您感觉此书像是和尚所著,也差不离的。
龙孝义来了兴趣,说,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看看这部书,哪天有时间我去图书馆找找看。陈默笑着说,图书馆未必有这书,我那部已经读完,有时间我拿过来给您吧,书要有人读才有价值。
龙孝义不正面回答,只是笑。
两人一直谈着读书的事,陈默对任职的事只字不提,第一次见面,就提这样那样的要求,显然是不适合的。谈了一会儿后,陈默就告辞了。龙孝义问,事情办完了,明天回去吗?陈默回答说回去,县里面现在是非常时期,缺人手。龙孝义就笑,说,明天清早一起回去吧,我也走。陈默心里一阵高兴,说,那行,明天我还来这里等您。
回到酒店,陈默就给县文物局长林打了一个电话。电话一接通,高林的声音就有些激动,说,是陈部长,您找我?陈默笑着说,是啊,高林同志,最近工作很忙吧?高林说,谢谢陈部长,还行。陈默以前就听说高林的文物所正在撰写《陇水文物志》,当下就问道,你们所里撰写的文物志,进展如何?
高林激动地说,谢谢部长关心,稿子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就是没有钱出版。
陈默笑了起来,说,关键还是稿子呀,有了稿子,其他的可以慢慢来。你们了不起呀,做了一件大好事,《陇水文物志》是一种创新呢。这样吧,稿子写出来后,出版经费的事,部里出面来协调一下,关键是要把书写成精品。
高林激动得气都喘不赢了,说,我们一定争取把书写成精品,谢谢陈部长。陈默就笑,一个文物所长,连股长都不是呢,上面还隔着文化局长,一位县委常委亲自给自己打电话,当然就激动了。
陈默问了一下文物所的情况后,笑着说,高所长,我记得所里有一本《袁了凡纲鉴》吧,这书怎么样,算不算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