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相互看了一眼,豁然开朗。章邯又叮嘱道:“眼下我等对坑杀秦卒一事装作充耳不闻,要以静制动,静观其变。”
“不仅如此!”司马欣补充道,“我观范增其人奸诈狡黠,不可不防。而项伯其人却忠厚老成,可以用之。”
章平接话道:“嗯,改日我等在营中宴请项伯,一则从他口中探听项羽动向,二则将治关中非我等不能之意传递给他,他定会谏言项羽的。”
看看天色不早,章邯正要遣散诸位,却不料值守的校尉匆匆进来,说项羽遣人过来请老将军进城。章邯忙使了个眼色,司马欣、董翳和章平避入后帐,章邯唤侍卫进来收拾了案上陈设,才传话有请使君。
使者不是别人,正是项羽帐下的从事中郎。一见章邯,他恭敬地行了大礼,然后郑重地说道:“上将军有请老将去往中军帐商议进军咸阳大计。”
“哦,”章邯沉吟了片刻,抬头说道,“请中郎回禀上将军,老夫即刻前往。”
章邯很有礼节地要章平送从事中郎,他明白,自己的一言一行他都会禀报给项羽,他要给项羽留下始终如一、忠诚楚军的印象。
刚刚送走从事中郎,司马欣等三人就转入前帐,几乎同时问道:“项羽要干什么?是要连我们一起坑杀么?”
章邯摇摇头道:“看样子不像,他若真想杀我等,绝不会白日来传,倒是商议攻打咸阳不假。”
章平还是不放心道:“项羽、范增等人生性无常,还是预做准备为好。”
司马欣赞同道:“章将军所言有理。末将暗自掐算,我等卫队加在一起近两千人,纵然战死也不能束手就擒。”
“好!就依长史。你等在此警戒,老夫若有不测,便拼个鱼死网破。”章邯说罢,暗暗藏了匕首在袖中。
来到帐外,驭手已经备好车驾等在那里。章邯登上车轼回头看时,心就禁不住悠悠颤抖,他分明看见,章平眼里含了泪水。章氏一族,自被赵高以人质身份囚禁后,生死未知。谁又能说,此一别不会是兄弟之间的诀别呢?但这一刻,他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叮嘱驭手催动辕马,出了营门直奔新安城而去。
天气格外寒冷,但章邯却觉得额头汗水津津,他对跟在车两边的侍卫道:“你等与车驾停在中军帐不远处,倘若生变,立即转回大营禀报几位将军。”
“吁!”驭手一声吆喝,新安城已经横矗在面前。守卫城门的司直和校尉显然早已接到了项羽的军令,在确认车驾上坐的是章邯,便放下吊桥。车驾进了城门,走了大约一里地,就看见项羽府门前的岗哨。
下了车,章邯径直入了大门,朝中军帐前走来,远远地就瞧见范增朝这边张望。果然,当章邯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时,范增的宽袖就如鸟儿翅膀一样展开,伴随着风卷袖起,他沙哑的声音传递的是热情的问候:“老将军驾到,老夫这里有礼了。”
“谢老将军!”章邯也很有分寸地行了礼。
两人一同进了大帐,项羽一转身,嘴中说出的都是热情的话语:“老将军一向可好?”
章邯点了点头,行了一个军礼:“戴罪之将章邯拜见上将军。”
项羽一摆手道:“老将军言重了。老将军既然归楚,就是我大楚重臣,何言戴罪?赐座。”
接着,就见几名侍卫每人捧着一颗用黄绢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印信进来了。项羽高声道:“请范老将军宣示诏命。”
范增闻言,展开手中的白绢宣道——
闻将军章邯、长史司马欣、都尉董翳等,归楚有功,着即封章邯为雍王、王关中西,都废丘;封司马欣为塞王,王关中东,都栎阳;封董翳为翟王,王上郡,都高奴。章平为大将军。即日起,挥师关中,兵定三秦……
一个“闻”字,表明诏命来自怀王。章邯丝毫没怀疑这是项羽和范增的矫诏之举,因此,他叩首道:“谢大王封赏。”
令他更没有想到的是,刚刚接过四颗印信,英布、桓楚、龙且等人就进了帐,纷纷向他恭贺。项羽似乎并不计较章邯没有感谢自己,他以上将军的身份宣布,为庆贺章邯等人封王拜将,要在大帐中设宴:“来人!”
值守的郎中韩信应声进来,项羽看了一眼他道:“速传司马欣、董翳、章平三位将军赴宴。”
“诺!”韩信转身出去后向一同值守的侍卫交代了几句,就来到后院马厩牵了战马,径直朝新安城外的营中去了。
马蹄嘚嘚,伴随着呼啸的北风喧响在韩信耳旁。树木山景向身后迅速移去,一如韩信现时的心境。一转眼三年过去,眼看着项羽要率四十万大军直取咸阳,而自己却还在郎中的位子上盘桓,韩信在心里问自己:“渺渺尘世,知音何在……”
战马路过一处军营,远远地就听见有人在喊:“韩郎中,你欲往何处?”
韩信勒马看去,发现是吕臣麾下,如今归项羽节制的校尉邓龙,便在马上拱手道:“奉上将军之命,请司马欣、董翳将军赴宴。”
“封王之喜!”
韩信准备策马离去,不料邓龙拉住马龙头道:“末将听闻中郎多智,你回来时可否在我营中稍作停留,有事请教。”
“下官明白了。”韩信说完,在马臀抽了一鞭,转身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