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帝问道:“好好的,怎么哭上了?”
姐姐连忙咳嗽,提醒妹妹不要失礼。珍嫔反应非常快,一抹眼睛,泪就收回去了,笑道:“本来想的,一看见皇上哥哥,就不想了。”
在珍嫔眼里,年轻的皇上额头光洁,目光和善,的确像自己的哥哥,不过脱口而出,却是极大不敬。瑾嫔连忙跪下请罪道:“妾替妹妹请罪。妹妹年龄小,冒犯了皇上。”
光绪帝其实一点也不生气。有些顽皮、一笑起来就显出两个酒窝的珍嫔的确像一个小妹妹。
“不碍的。”光绪帝心情非常愉快,转头看到案子上摆着笔墨问珍嫔,“你还练字吗?”
“妾会两手写字。”珍嫔这下高兴了。
“哦,听人说过,还没见过,你写几个我看。”光绪帝很感兴趣。
宫女连忙侍候笔墨,珍嫔果然左右开弓,写的是“万岁万万岁”五个字。功底不是很好,但难得的是左手写的字竟然也有模有样。
珍瑾二姐妹跟着曾任广州将军的伯父长善在广州读书,光绪帝是从翁师傅那里知道的。长善附庸风雅,聚集不少文人才俊,向来为清流所称道。不过年前长善刚刚去世,实在可惜。
“你们的老师是哪一位?”光绪帝问道。
珍嫔回答:“是文老师。”
“翰林院有位姓文的,是他吗?”
“我们文老师不是翰林,是举人,但他可不是没有学问,只是考运不好罢了。他十岁能作诗,十五岁学词,学问大着呢!”
“好,朕知道你们文老师很有学问,可是你们文老师到底是哪位?”珍嫔着急为自己的老师辩白,在光绪帝看来又好笑又可爱。
瑾嫔代为回答:“回皇上话,是文廷式,广西萍乡人。其实妾和妹妹只跟文先生学习一年,算不得读书,只能算跟着认认字罢了。”
光绪帝开玩笑道:“你们这位文先生,肯定是风流倜傥的才子。”
闻言,没想到珍嫔却忍不住咯咯大笑。
原来,文廷式其人又矮又胖,不修边幅,毫无斯文像,长善曾道:“大名鼎鼎的萍乡文三哥,不开口的话很容易让人当成是屠夫。”
听了这番缘由,光绪帝也笑道:“看来这位文廷式,还真是非比寻常之人。你们在广州读过书,广州开风气之先,那边读书与京中有何不同。”
“也是读四书五经,好像没什么不同。”瑾嫔细声答道,可珍嫔却有不同意见,“南边的人有好些不去考秀才考举人,而是跟着洋人学洋语,学成了到洋行去当买办,给洋人当翻译。与洋人打交道,离了这些人还真不成。”
“这就跟同文馆学洋文差不多。要了解洋人,是得懂洋文,朕将来也要学洋文。”光绪帝自言自语道。
珍嫔比自己要学洋文还兴致高,追问道:“皇上要什么时候学洋文?”
“等以后再说。朕要与翁师傅商量下,反正不会太久。”
“南边新鲜东西多得很,最奇妙的是照相机,能把人一丝一毫不差地照下来。”珍嫔兴致很高,又说了一些新鲜的东西。
光绪帝听说过照相机,也见过洋人给醇亲王照的相。珍嫔在广州的时候就多次照过相,还跟洋人学过照相。就这个话题,又热热闹闹谈了许久。
敬事房的太监请光绪帝起驾,光绪帝有些依依不舍的意思:“过些天,朕再过来。”
二月初二举行朝见礼,皇后和珍瑾二嫔向慈禧递如意,并由皇后率领,向太后捧觞献馔,与民间献茶意思一样,表示从此媳妇要侍候婆婆。然后再行三跪三叩礼,这就算婆媳正式见面,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当天还有庆贺礼,光绪帝先是率王公大臣到慈宁宫向太后进表庆贺,然后再御临太和殿接受王公大臣进呈如意和贺表。
当天下午,太后召见翁同龢,而且是与光绪帝一同召见。
光绪帝大婚遍赏群臣,翁同龢列为内廷诸臣之首被赏花翎,是独一无二。大清定制,文官非有军功不赏花翎,翁同龢未出京门,自然没有军功,得此大恩,实为异数。因此见到太后,首先叩头谢恩。
慈禧语气平淡道:“皇上已经大婚,明天就要举行归政大典,一切大政将要皇上亲裁。有今天这副局面不容易,你这当师傅的功不可没。”
翁同龢谦虚道:“全是太后十余年来谆谆教导、皇上用功的结果,臣不敢贪天之功。”
“我和皇上都知道,你一向是忠实的。”
“臣世受皇恩,自当肝脑涂地。”
“俗语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皇上成年了,亲政了,不过,你这师傅还要从旁提醒规劝,不能像一般臣子一样,事不关己,漠不关心。”
“臣自当全力辅佐。好在太后春秋鼎盛,可随时教导皇上。皇上亲政后,无论洋务、外交、海防,都应当秉承从前章程。”翁同龢仔细琢磨着慈禧话里话外的意思回道。
“亲爸爸的章程都极妥善,儿臣断不更改。”光绪帝也在一旁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