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明清小说已经掀起了创作**。典型作品包括《三国演义》《西游记》《水浒传》等,在社会各阶层圈粉无数。一语惊醒梦中人,雪芹开始琢磨写作。
插一句话,历史的囚徒觉得,世界上最伟大最真实的写作,便是自传。对于那些主角在空中飞来飞去,穿越几万年的故事,只能证明人类想象力的枯竭。
雪芹最初给书稿取了个名字:《风月宝鉴》。单从书名来看,有点像成人色情小说。
有小说作伴,他不再寂寞。他似乎找到了人生最好的朋友,努力不让任何一个灵感溜走。
创作的痴魔程度,敦诚曾有过记录。那是一个秋天的早晨,敦诚去找雪芹,大师正在潜心创作,已长时间不曾进食。二人相携去酒肆狂饮。敦诚解下佩刀作为抵押,换来美酒几壶助兴,曹雪芹乘醉作歌为谢。
他不仅坚韧不拔,也是一个幽默风趣之人。如果不是这样,他在中年之后也不会活得那么自得洒脱。毕竟,现实很锋利,人生很无情。
曹家历经大难,作为漩涡中心,雪芹能走出来很不容易。幽默和自嘲,是从现实突围的最佳方式。
10。
公元1747年(乾隆十二年),雪芹33岁。
他颠沛流离,先后居住于刑部街、卧佛寺、四王府、峒峪村、北上坡,还有白家疃(西直门外约50里)。但他大部分时间都住在西郊(现北京植物园)。
那个地方,历史的囚徒这些年去过好几次,只是一个简陋的农家院落,主体是草芦,估计冬天的一阵狂风都可以刮倒。很难想象,近300年前,这位大文豪竟住在那么寒酸的地方。当时的人们,是否知道,这儿有一位不世出的文豪?
……
曹雪芹故居(北京植物园)
他的生活费一直比较吃紧,不得不像其他文人一样卖字卖画,几个好朋友福彭、敦诚、敦敏、张宜泉经常接济他。敦诚在《赠曹芹圃》里提到,“满径蓬蒿老不华,举家食粥酒常赊”。
敦氏兄弟诗文关于曹雪芹的记载
在日记里,雪芹倒是表达了对这种生活的喜欢。“住草庵,赏野花,觅诗、挥毫、唱和、卖画、买醉、狂歌、忆旧、著书。”他写道。
他变得像一个隐士一样。生活最简单,但内心绝不简单。再潦倒再失意,他对生活的热情也一直不减。
在家族和自身的悲剧中,他寻找着人生的真谛。他认识到,泪中带笑,便是真实完满的人生。
11。
他也曾彷徨摇摆,怀疑过自己的一事无成。
“在那贫穷潦倒的境遇里,很觉得牢骚抑郁,故不免纵酒狂歌,自寻派遣”,他写道。
敦诚在《寄怀曹雪芹(沾)》中安慰他,“劝君莫弹食客铗,劝君莫叩富儿门。残羹冷炙有德色,不如著书黄叶村”。
意即作为罪臣之后,雪芹遭遇艰难险阻,应该知难而退,专心著书。
雪芹逐渐坚定,在隐居西山的十多年间,他以诗化的情感和探索意识,将旧作《风月宝鉴》“披阅十载,增删五次”。
秋天,他推开草芦的门,发现外面下雨了。这场凄冷的雨,打落了多少枯黄的叶,又伤了几人寂寞的心。
冬天,他愈加思念小说中的人物。林黛玉、薛宝钗、晴雯、袭人……·当然,还有他的老祖母。雪无踪,情亦无踪;雪无形,情亦无形。
他的才情开始迸发,《红楼梦》就像他的孩子,经过他的铺排设计,不仅规模宏大、结构严谨,而且描写生动,充满即视感。达到了中国古代小说的最高峰。
12。
作为四大古典名著之首,写作难度可想而知。
但回忆帮了他大忙。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三十多年前的江南。虽然空间变幻,但从西山回望西园,并不是太困难。他仔细地搜寻着记忆的每一个房间,从不曾离去的记忆,也热情地、默契地迎合着他。
回忆是最奇异的易碎品,它一旦破碎,便能很快再次粘合在一起。在回忆里,他找到了久违的温暖。特别是在深夜,当浓浓的黑暗包裹着他,回忆也渐渐铺开。那些人物和故事,如发生在昨日,鲜明生动,摄人魂魄。那些心灵的颤动、复杂的心理、无可回避的苦涩、坎坷又闪光的人生,他信手拈来。
在回忆中,唯一的向导是他自己。世事变幻,人事全非。时间虽然断裂,但记忆里的远方很容易抵达。他轻易地找到了过去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