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鹿皮绣花荷包啊,在皇太极看来,是科尔沁力量的象征,也算是皇太极的“遗诏”吧。
这时,苏麻喇姑带着太医傅胤祖走进永福宫。
傅胤祖,汉族人,今年五十多岁,长眉细眼,脸色青矍,神态文雅。他原是沈阳城里一个有名的郎中,明朝万历四十六年(1618年)四月,努尔哈赤攻取抚顺,他随儒生范文程奔往抚顺谒见,深受努尔哈赤的欢迎与器重。二十多年来,他担任太医。因他是第一批投奔努尔哈赤的汉族读书人,又经常出入为皇太极和后妃们看病,所以他进宫来,后妃们是从来不回避的。
他看到皇太极病痛的样子,来不及请安,便扶起皇太极的头,要来一杯凉水,洒在皇太极的脸上。皇太极打了一个冷战,长吟一声,似乎安静了一些。傅胤祖仔细端详了皇太极病态,向皇后询问了皇太极的病情,就势坐在炕边为皇太极切脉。皇后拿起湿毛巾,不停地为皇太极擦拭额头上的汗水。庄妃紧紧盯着傅胤祖切脉时神态的变化。
傅胤祖一触到皇太极的脉,立即大惊失色。皇太极的手指厥冷青紫,脉微欲绝,和当年三贝勒莽古尔泰断气前的情形完全相同,血气已冲上“天庭”,阴阳隔绝。他明白,皇太极再也没有逢凶化吉的希望了。他更明白,自己的生命也要面临险境。因为,帝王是应当长寿的,一个帝王死后,用“治疗有误”、“用药不当”等理由而治罪御医,几乎成了历代王朝的“定规”。想到这些,一种内心的恐惧使他神情不安,脸色忧郁。
他当然更加清楚,皇太极这种病,可以说是努尔哈赤家族的遗传病,与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有关,往往在酒后发作,猝然死去。二十多年来,死于这种病的诸王贵族,已经为数不少了。为了治疗这种病症,他曾注意捜集各种民间药方,也曾走遍千山、孤山、医巫闾山的古刹名寺,寻访和尚道士,得到的回答也只是两个字:“吃素。”前年,皇太极得病时,他曾借和尚道士之言,劝皇太极“吃素养身”,得到的回答,是戏弄性的笑骂:
“那些和尚道士,都是明面吃素!哪个暗地里不吃荤?不吃肉,怎么长筋?不喝酒,怎么生血?那些和尚道士,个个膀大腰圆,他们的血肉哪儿来的?那些真吃青草的和尚道士,一个个细骨痩肉,只能敲打木鱼,连尼姑也不理他们。你也要我敲木鱼啊!”
傅胤祖借切脉之机,迅速地想好了对策:药方要开,但不能快;药汤要服,但不可真服。因为根本没有治疗这种病的药方。不治病的药方,只能给那些奸佞小人提供把柄,只能为自己挖掘坟墓。况且,宫廷里对这种猝然死去的事情,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是某某人用毒药害死的。对三贝勒莽古尔泰之死不就是这样解释吗?
傅胤祖神情的变化,没有逃脱庄妃的眼睛。
傅胤祖切完脉,站起来恭敬地对皇后说道:
“皇上病重,血气冲上‘天庭’,万万不可移动。臣这就去御药房,亲自煎制药汤,如果药物齐备,可保皇上无虞。”
傅胤祖刚走出清宁宫不远,就被庄妃叫住。庄妃的目光,严峻,锋利,逼人,他知道自己的心计被这个女人看穿了,立即恐惧起来。
“太医,皇上的病情究竟怎样?”
“这…”
“说吧!”
“庄妃,皇上福大命大,已经有两次逢凶化吉了……”
“这一次呢?能保皇上无虞吗?”
“我这就去御药房煎制药汤……”
“如果药物不全呢?”
“这……”傅胤祖心慌了。这句话是他为掩护自己留下的巢穴,被这个女人一语捣毁了。
“傅老先生,你是我的长辈人,又是皇上信赖的御医,我求你,讲出真情,我要有个准备。”
多么知情知理的庄妃啊!傅胤祖觉得自己在这个女人面前变矮了。他的泪水夺眶而出:
“庄妃,恕我直言。皇上的病,虽华佗复生,也无回春之术……”
庄妃默然了。
狂欢的鼓乐声和人们的吵闹声越墙而来。
突然,清宁宫传来一声惊叫,皇太极的头又剧烈地疼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