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话是有感情的。“为了太宗留下的皇子皇孙,在盛京,千万不能流血呀!”这句话,引起他感情上的冲撞和回旋。他是皇太极的长子,下面有七个不同母的弟弟,多数现在还是孩子。这活着的八个皇子,没有一个是皇后生的,可这个好心的女人,仍然是如此眷念着。而自己和其他皇子,总是一个父亲的兄弟啊!比起多尔衮、多铎他们,不是更近一层吗?关于“皇孙”,不就是自己的几个儿子吗?他想到在崇政殿大祭中,皇后把猛峨抱在怀里,让富缓依在她的身边,豪格的心,有些发热了。
皇后的话也是有难处的。“决不可用自己的手,毁掉太宗皇帝留下的事业……”这句话里,有多少需要思索的东西啊!
阿尔寨端着牛肉饼和酒坛进来,轻轻地放在桌子上。先为谭泰斟满一杯,说了几句热情的祝福话;再为豪格斟满酒杯,俯在耳边关切地说:
“少喝一点,不要醉了。请固山额真多喝。你们好久没有在一块儿了。”说完,就轻盈地走了出去。
豪格端着酒杯,看着谭泰问道:
“皇后知道我今晚要动手吗?”
谭泰急忙举杯回答:
“不知道。皇后的懿旨,绝不是因你而发。”
“难道还有别人准备在盛京动武吗?”豪格说完,把酒一饮而尽,亮起杯底。意思是说,咱俩都交出“底”来。
谭泰举起酒杯,也一饮而尽,也亮出杯底,然后低声问道:
“睿亲王府近几天有哪些动静,你知道吗?”
豪格没有回答,又为他们俩斟满酒。
“庄妃的坐骑‘杭爱’被人用毒箭射杀,你知道为了什么?”
豪格没有回答,把酒杯举到嘴边停住了。
“镶白旗总管旗务大臣苏克萨哈,今晚悄悄出城了……”
豪格震惊了,酒洒在桌子上。
“贝子硕托、郡王阿达礼准备干些什么,你知道吗?”
豪格放下了酒杯。
“科尔沁外藩亲王为什么匆匆离去,不在盛京停留?甚至连清宁宫也不进?”
豪格坐不住了。
“饶余郡王阿巴泰为什么要求去连山、塔山?……”豪格猛然举起酒杯,灌了下去。然后,用双手抱着脑袋,焦急地思索起来……
谭泰提出的这些事情,有的他风闻过,有的他看到过,有的没有听说过。但看到的,听到的,他都没有仔细考虑过。这个只知骑马弯弓的皇长子,一方面确实缺乏心计,一方面也被他周围的心腹谋臣们弄糊涂了。
这几天来,他的心腹们总是用他与十七年前皇太极继位时极其相似的条件吹捧他,安慰他,并一再论证他的继位是天命所归,是佛爷和萨满的有意安排。他相信了。
不是吗?各种条件都是极其相似的:
皇太极的生母,是叶赫部落的公主;豪格的生母,是乌喇部落的公主。她们都是出身于松花江流域的扈伦四部。
皇太极继位时是三十五岁;豪格今年是三十四岁。他们都处于年富力强的时期。
皇太极是努尔哈赤十六个儿子中的杰出者;豪格是皇太极十一个儿子中的佼佼者。他们都是经过战场冲杀锻炼出来的。
皇太极继位前执掌的是正蓝旗;豪格现在执掌的也是正蓝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