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釜沉舟是什么?就是倾家**产,拼上血本去占据中原。大贝勒,你舍得吗?郑亲王,你豁得出去吗?皇上豁上了一个盛京皇帝不当,也要去争一个全国皇帝,你们就舍不得一个礼亲王府、郑亲王府,到北京再建一个更大的王府吗?听说辽阳那个名叫布禄的督田章京,煽动作乱的口号是‘保田庄,保人丁’,真没有出息!他的田庄不就是几百亩地,他的人丁,不就是赏给他的几十个奴隶吗?但愿大清的诸王诸将,不是这种顺着垄沟觅食的豆鼠子!……”
窗外,皇贵妃和皇淑妃的脸上火辣辣的,她们都怕“迁移”中倾家**产。今儿个上午,她俩还对孝端皇太后吐露过呢!窗内,代善和济尔哈朗震惊了。不仅因为孝庄点名询问他们,而是这个女人的气派、雄心使他们愧怍了。
“有人问:还要不要祖宗传下来的风习?还要不要祖宗传下来的礼制?依我说,好的就要,不好的就不要。如果满洲还像老祖宗那样,在山林里搭几根柴枝遮风避雨,磨几根羊骨头作箭打猎,不学汉人耕作植桑,炼铁烧窑,能有今天的局面吗?你要治理中原,管理汉人,你不懂汉话,不知汉礼,不明汉习,能管得了人家吗?眼前只有一个办法:百万将士家口移进去,学汉人,熟悉汉人,然后才能管理汉人。山林打虎,草原捕羊,河里摸鱼,都得先摸透老虎、黄羊、游鱼的习性,何况管一大堆人呢……”
窗外的人们都向中宫台阶下移动着……
“兵部主事阿努思在奏折上说什么‘狡兔三窟’‘黄雀多巢’,因为他想当兔子黄雀,不愿做猛虎雄鹰!用这种人当兵部主事,真是瞎了眼睛!……”
突然一声吼叫从凤凰树下炸起,人们回头一看,豪格随着喊声急步走到神堂外的窗前,猛然跪倒,大声喊道:
“罪人豪格请见两位皇太后!”
皇贵妃和皇淑妃吓呆了,跌坐在地上;苏麻喇姑和婉儿跳上中宫的台阶;内庭门守卫的士卒震惊之后,“嗖”地抽出腰刀,向豪格逼来;孝庄和孝端皇太后在代善、济尔哈朗的陪同下,出现在中宫门前。豪格叩头说道:
“罪人豪格请见两位皇太后。我有急事请求啊……”
两个月前,正蓝旗主要将领被杀,豪格被废为庶民之后,他再没有进过清宁宫。据说,这两个月来,他常在天佑门外关帝庙前的小摊上喝酒、下棋,要不,便独自一人在德胜门外的刑场上溜达。孝庄曾几次派人邀他进宫,他都以“身体有病,不宜进宫”为托词谢绝了;孝端皇太后曾几次派人看望赏赐他,他在接受赏赐之后,总是派他的长子富缓进宫谢恩。今天,他走进大清门,守卫大清门的小校,同情他悲惨的遭遇,没有让他在大清门候旨,便径直走进了内庭门。
孝端皇太后看着跪在阶下的豪格,身上的朝服没有了,头上的东珠没有了,脚上的高靴没有了,只有一件皂衣和一条粗长的辫子盘在脖子上。她的眼泪“刷”地流了出来。孝庄由于内疚的折磨,眼泪也滚了下来,她急忙说道:
“肃亲王请起!”
豪格叩头谢恩,但仍跪在地上:
“罪人豪格,今日进宫请见两位皇太后,有一桩心愿请求……”
孝端皇太后哽咽出声:
“两个月没有看到你,我和姑姑都很想你,皇上也在念着他的大阿哥。你有什么心愿,尽管说!”
“谢两位皇太后恩典。豪格现为庶民,别无所求,只求两位皇太后像对待奴隶宁完我、庶民勒克德浑一样,使用豪格。这是我三天来思谋写成的一份笺表,请两位皇太后参阅。”说完,双手举起笺表呈上。
孝庄接过笺表一看,是一份关于百万将士家口迁移入关的行进方略,从编组、行军、粮秣、住宿到集结地点、出发顺序等,都写得十分详细。她惊讶了,高兴了。大声问道:
“肃亲王,你是怎样想出来的?”
“回圣母皇太后的话。百万将士家口入关,只有按八旗兵马的样式编组,才能避免出现混乱;只有按八旗兵马的顺序行进,才能避免延误时日;只有按八旗兵马的需要筹措携带粮秣,才能避免饥饿和逃散……”
孝庄连连说好:
“感谢肃亲王,有你这份笺表,我一颗心放下了。你就辅助郑亲王按这份笺表的想法,准备百万将士家口的大迁移吧!”说完,把笺表交给孝端皇太后:
“请姑姑决定吧!”
孝端皇太后走向台阶,扶起豪格:
“什么罪人?什么庶民?成了庶民也是龙子龙孙啊!快起来,郑亲王为正你为副,下个死心,破釜沉舟,倾家**产,率领百万将士家口入关定天下。”说着,哭出声来。
这时,勒克德浑走进内庭门,汗水淋淋地跪倒在孝庄面前,大声禀奏道:
“禀报圣母皇太后,清河堡的骚乱已经平息。没抓一人,没杀一人,三万将士家口愿随皇上迁移入关。”
孝庄扶起勒克德浑说:
“现在,该割辽阳那个脓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