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僧机、锡翰、席纳布库今晚都悄悄去南宫王府祝贺去了。慈宁宫、寿康宫、泰安宫的近臣也都去了南宫王府……”
孝庄听了,没有惊讶,没有作声,只是淡淡地一笑,便打开福临的《觅母图》,目光停留在画面上,神色肃穆了。
也许是那漫天低压的黑云,使孝庄想到了什么,她那弯弯的双眉微微地收蹙了;也许是那摇撼草原的风暴,使孝庄看到了什么,她那清澈的双眼慢慢地黯然了;也许是那风暴中孤独的、回头觅母的牛犊,牵动了孝庄的心,她那托着《觅母图》的双手轻轻地颤抖了;也许是那隐隐响起的“哞哞”的觅母声刺激了母亲独具的灵犀,她几乎不能自持,脸上闪过一种从未有过的凄苦,泪珠在眼眶打转,突然夺眶而出,滚落在《觅母图》上。
苏麻喇姑凝视着孝庄,眼睛也有些发涩,正要宽慰几句,却被孝庄察觉了。孝庄抬起头来,惨然地一笑,挥去脸上的愁意,含着泪花,故作轻松地说:
“这幅画画得还不错。黑云,风暴,枯草,亏他都想到了。这三年来,你这个老师没有白费心血,他终于知道,世上还有黑云、风暴这些可怕的东西……”
苏麻喇姑报之一笑,借机拭去了自己也禁不住滚出的泪水。
“可他没有到过草原,没有见过牛群,他哪里知道牛犊的习性啊!牛犊不是羊羔,它遇到风暴时,决不回首,而是低头睁目,倔强地抗击着,顶斗着。绝不是这失魂落魄的样子!”
“皇上只有十岁,能想得这么多吗?”
“是啊,他还小,牛角还没有长出来呢!牛角不长出来,怎么对付狼熊虎豹啊!”孝庄说着,拿起火钳,揭开薰笼上的罩丝,把《觅母图》扔进薰笼里。她抬头对苏麻喇姑说:
“科尔沁亲王带着济林娜进京了,伊罗根也来了。有件事情要你亲自去办……”
苏麻喇姑放下手里的茶杯,等待着庄妃的谕示。
“中原形势缓和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在这热烘烘的开春年头,我要为婉儿和伊罗根完了婚事……”
苏麻喇姑眉头一扬,叫出“好”来:
“这是真的?”
孝庄点头。
苏麻喇姑突然愣住了:
“可婉儿是汉人,按照祖制……”
“按照祖制,满人不能和汉人成亲。所以,你亲自去见科尔沁亲王,告诉他:婉儿是他的义女,是他四年前在科尔沁草原收养的女儿。满蒙联姻可是大清的传统啊!”
苏麻喇姑立即猜想到,孝庄此着必定有着深沉的用心。但这“用心”是什么?她还没有看清,又不敢挑开询问,便拐弯试探说:
“婉儿又要回科尔沁吗?”
孝庄嗔怪地瞪了苏麻喇姑一眼:
“三年不常在一起,你说话也学会拐弯了。婉儿和伊罗根成亲之后,伊罗根就是科尔沁亲王的女婿,科尔沁亲王的女婿,难道不能进入位育宫吗?”
苏麻喇姑高兴地站了起来,忘情地抓住孝庄的手:
“我盼望的就是这个。皇上身边总得有一个尉迟敬德啊!婉儿的婚事准备什么时候办?”
“总得有十天半个月的准备吧?对!就在肃亲王班师回京的时候办,要办得红火热闹!”
苏麻喇姑起身告辞,正要离去,婉儿走进门来,急忙禀奏说:
“摄政王多尔衮、辅政王多铎和六部尚书来到履顺门,向皇太后拜年节大礼,请求晋见。”
孝庄稍作沉思,便吩咐婉儿:
“传令膳房在正厅备宴,我要赐酒摄政王!”
婉儿愣住了。
苏麻喇姑笑了。
孝庄暗暗在心里祈祷:
“但愿此着不要落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