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声奏闻吧!”
吴达海举表念道:
……据正白旗护军参领苏拜弹劾,肃亲王豪格入川剿寇,时逾两年,谎报‘川寇悉平’,纵贼误国。罪一,侵吞军饷,中饱私囊,致将士有馁寒之灾,黎庶遭苛捐之祸。罪二,包庇心腹,冒功图赏,扰乱军纪,结党营私。罪三,推举叛逆杨善之弟机赛,辅任护军统领,心怀叵测,图谋叛乱。罪四,经宗人府勘审,弹劾有据,旁证充实。四罪俱成铁案,豪格亦供认不讳。依大清刑律,论罪当死。念其乃太宗皇帝骨肉,特恩赐自裁……
多尔衮心头一亮,几乎喊出声来:一石三鸟!这不就是一块现成的“石头”吗?豪格,以前的皇长子,现在的谋反者,诸王贝勒、文武朝臣,谁同他没有几十年的交往呢?好的交往,坏的交往,同心的交往,勾心的交往,都可以演绎出一桩公案来。历史上许多曲折复杂的案情,不都是刀笔吏们按照主子的需要炮制编造出来的吗?除了那么几个啃陈纸当饭吃的史官,谁有闲心管那些案情的真真假假。用这块“石头”向索尼、济尔哈朗、勒克德浑打去,他们能躲得掉吗?多尔衮欣喜地一笑,看着吴达海冷冷地说:
“刑部如此断案,都该鞭打四十……”
吴达海头脑“嗡”地一响,蒙了。
“苏拜弹劾四事,即使件件属实,也是一般失误,何能置人于死地?你们就不怕朝臣侧目,后代子孙咒骂吗?”
多铎、吴拜也傻眼了。
“立即放肃亲王回府听审。此案拿回刑部重议。”
吴达海完全糊涂了,瞪着一双痴呆的眼睛,既不敢争辩,也不敢询问,不知所措地叩头应诺,弯腰退出密室。
多尔衮吩咐吴拜:
“你陪王妃去肃亲王府邸一趟。王妃应当去看看她的妹妹阿尔寨,以尽姐妹相亲之情。你向肃亲王王妃阿尔寨传达我的意思:苏拜检举的几件事,我已经知道了,纵然确有其事,也只是一般失误,请肃亲王安心在府上等候刑部勘审,如果没有新的重大失误,朝廷还是要重赏肃亲王的。”
吴拜应诺离开了。
多铎看出多尔衮的态度有了变化,但摸不准究竟是什么意思,便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此案要挂起来吗?”
多尔衮阴沉地一笑:
“豪格不是图尔格,挂起来,便宜他了!豪格的弥天大罪是与福临争夺皇位。济尔哈朗、索尼、鳌拜、塔胆、勒克德浑,都是他的死党。这个死党是皇上今天的心腹大患。”
多铎惊讶了!这不是偷天换日吗?怎么忽然之间,全倒了一个儿?
多铎思索了:历史的沉淀物原是一摊烂泥,当需要的时候,就可以捞起来,按照各人的意愿,捏把成各式各样的玩物。四年前,豪格与多尔衮争夺皇位的那段一闪即逝的历史,本来就是一件谁都可以利用的烂泥啊!
多铎大悟了:历史上许许多多的“清君侧”,不都是借着皇帝的灵牌,剪除自己的政敌吗?多尔衮明面上解除了对豪格的囚禁,实际上是要用这块抓在手里的“石头”砸向那些皇上身边的侍卫者。路得弯着走,事得弯着办,用弯弯肠子处理宫廷里弯弯曲曲的争斗,才是执掌权柄者高明的本领啊!
多铎变聪明了:刑部关于豪格的“罪状”,必须按照多尔衮口授的纲目去写。要害是与福临争夺皇位。关键是结党营私。索尼、鳌拜、塔胆、济尔哈朗等正是豪格的死党。于是,他急忙向多尔衮说:
“我这就去刑部,关照一下吴达海。”
多尔衮点头。当多铎转身走到密室门口时,多尔衮喊住了多铎:
“明天放出风去:朝廷准备封尼堪、满达海、勒克德浑为郡王。”
多铎一时又陷于不解。
“告诉吴达海,立即拘捕苏拜,押入天牢……”
多铎更加不解,心里有些战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