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都笑了。婉儿急忙端来银盆温汤请孝庄洗漱。孝庄浸湿毛巾,擦了擦粉扑扑的脸颊和略显干涩的眼睛,便走到梳妆镜前,对镜理着纷乱的发丝。苏麻喇姑急忙走到孝庄的身后,帮着主子对镜梳理起来。突然,孝庄的手停止在两鬓上,脸色慢慢忧郁了:
“巴哈还说了些什么?”
“他来去匆匆,什么也没有说。”
“南宫王府昨夜有什么动静?”
苏麻喇姑默然。
“多铎、阿济格有什么走动?”
苏麻喇姑摇头。
“两白旗将领都在干什么?”
苏麻喇姑低声回着:
“我们都不知道……”
孝庄转过身来,望着苏麻喇姑和婉儿,像是说给她们听,又像是自言自语:
“是啊,他们在干什么,我们都不知道。咱们在明处,人家在暗处,能不遭人家的暗算吗?要叫多尔衮把他的招数都亮出来,咱们和他倒个个儿,也暗算他!”
婉儿弄不懂孝庄的话是什么意思,偷偷看了苏麻喇姑一眼。苏麻喇姑虽然也不知道《五凤楼举事密疏》的具体内容,但她猜想两黄旗将有所行动了,便轻轻提醒孝庄几句:
“人啊,都怕麻痹大意。咱们这次吃亏,就在于‘粗心’上。多尔衮昨儿一举得手,正在兴头上……”
孝庄眼睛一亮。她看着苏麻喇姑狡黠地一笑,抬手揉乱了头上的发丝,快步走到床边,伸手弄乱了锦榻上的被枕,对婉儿说:
“立即带几名侍女去太医院,传傅太医快来,就说我病倒在床了。”
婉儿似懂非懂,懵懂地点头,但站着未动。
“愣什么?我又不是真病,看你的脸色都吓白了!”
苏麻喇姑一把抱住婉儿:
“这样更好,神色再慌张一些,准能以假乱真。快去吧,可别露馅儿!”
婉儿彻悟了,点头走了出去。
苏麻喇姑向孝庄告辞:
“你也该‘病倒’了,我也该回去禀告皇上一声,也好叫他放心。”
“不!别告诉皇上,让他也大惊着急吧!”
苏麻喇姑惊讶了,也明白了:好一个硬心肠的母亲啊!
半个时辰以后,婉儿带着太医傅胤祖走进衍祺宫孝庄的卧室。年老的太医,被这突然的“病倒”吓坏了。他是小跑赶来的,连个助手也没有带,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脸上连一点血色也没有了。他跪倒在孝庄的床前请安问好。庄孝没有回答,他急忙抓起孝庄伸出的手,切起脉来。由于他心跳过速,脉拿不稳,几次移动落座的位置,又深深地呼吸平气,才稳住了心跳,切住了脉理。
孝庄看着傅胤祖忠诚急切的神情,热泪控制不住,扑簌簌地滚落在枕边,心头涌起了难言的歉疚:
“傅老先生啊!真是为难你了!我这病不在脉理上,是在心头上。我在欺骗你,欺骗你这父亲一样的老人啊……”
这泪滴枕边的情景,反而加重了傅胤祖的担心,他调集了自己所有的智慧,诊寻这病情的症状。他察觉到这病症的离奇,眉头微微一皱,闭上眼睛沉思了。
孝庄心头的歉疚,立即变为难言的隐痛:
“高明的太医啊,你察觉了什么?察觉到这是一场假病吧!一个当朝的皇太后,竟然装病卧床,你觉得惊奇可笑吗?可我这心里正在偷偷地哭泣啊……”
傅胤祖切脉的手指正已离开了脉理,滑移在孝庄的手腕上,但他根本没有发觉,仍然以切脉的姿态闭着眼睛沉默着。
孝庄看着这分心神移的老人:脸色肃穆,额头沁出汗珠,手在微微发颤。她的心也发颤了:
“细心的太医啊,你大概也诊出了这病症的起因,切到这病症的根源了。你的汗珠为什么涌出?是根本没有医治这种病症的良药吧?你的手为什么发颤?是写不出医治这种病症的处方吧!唉!你是人间做善事、救性命的好人,哪能医治这自古相传的宫廷绝症啊……”
傅胤祖徐徐地舒了一口长气,抬起头来,望了望孝庄脸上的气色,神情镇静地离开床边,坐在桌案前,提笔开出了一张“处方”。他沉思片刻,转身将“处方”呈奉在孝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