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珪吓得脸色惨白,浑身颤抖,哀求地望着赵构。
啊,宗泽之言,确有道理。近日天下勇士和各处朝廷命官纷纷投归本王,是因为本王受命为兵马大元帅,负有勤王保国的重任。若本王屯兵不进,纵有皇上密诏为掩饰,也必然留下话柄,会失去天下人的拥戴。失去了天下人的拥戴,就无兵可供驱使。在此乱世之中,无兵驱使,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不,不!本王绝不能落到任人宰割的下场。
本王若斩杀蓝珪,誓师南下,天下人必是轰然响应,对本王竭诚拥戴。
想到此,赵构不觉向宗泽望了过去,正欲开口说话,忽听汪伯彦在他身侧低咳了一声。
那一声低咳,使赵构到了喉头上的话又咽了回去。
赵构知道,汪伯彦有话要说。
“蓝公公是皇上派来的使者,不得擅杀!”汪伯彦叫道。
“汪大人也相信皇上会让大元帅屯兵不进吗?”宗泽厉声问道。
“皇上之意,臣下岂敢妄猜。今日之势已明,金人随时可加害皇上,大王若誓师南下,激怒了金人,使皇上身受不测之祸,谁能担当?”汪伯彦语带威胁地说着。
“金人尚未占据内城,如何能够随时加害皇上?”宗泽质问道。
“金人能破外城,就不能攻破内城吗?”汪伯彦说着,对赵构拱手施了一礼道,“大王身为皇子,行动尤应谨慎。否则,天下未免会谣言纷纷,指大王有不臣之心。”
“大王!身为臣子者,怎能眼看君父受困于虏人刀斧之下而无动于衷呢?大王若以雄兵南下,虏人纵有加害皇上之心,也不敢轻举妄动。大王若是徘徊不前,虏人则以为我大宋无人矣,必将毫无顾忌,为所欲为。”宗泽急切地说“唉!”赵构长叹了一声,“本王身为皇子,不能不多加谨慎。然宗大人之言虽有过激之处,亦是有理。本王究竟该当如何,还请众位详加议论。”
“宗大人勇敢善战,可为前部先锋,暂且进兵澶州一带,以观金虏动静。大王则暂驻大名府中,广招兵马,训练士卒,待机而动。如此,既不至于违背诏令,又可威慑金虏,是为两便之策也。”汪伯彦说道。
好!此策可得勤王之名,而本王又不必冒险。赵构心中赞道,唯恐宗泽反对,急急说道:“汪大人所言,甚合本王之意。宗大人明日便可领本部兵马,向澶州进发。本王暂且坐镇大名府中,以备接应。”
“大王,当此危难之时,切不可首鼠两端,进退不定啊。天下百姓,都在看着大王……”
“本王决心已定,宗大人不必多言。”赵构说着,对众人摆了摆手。
众人只得躬身告退。宗泽临退出厅堂时,狠狠瞪了一眼汪伯彦。
汪伯彦手抚长须,得意地一笑。
宗泽倾其全军急速南下,很快就进抵澶州一带。
赵构、汪伯彦却在宗泽进军之时,领军马行至东平府(今山东东平),离金兵更远。
完颜宗翰、完颜宗望注意到了宗泽,派出刘宗彦等人领着投降的数万汉军围攻宗泽。
宗泽奋勇前进,连战连胜,大败刘宗彦,进至卫南(今河南滑县东),离汴京城不足两百里。
完颜宗翰、完颜宗望大为震惊,派出数千精锐铁骑,会合刘宗彦的汉军,全力攻击宗泽,企图一举解除后患。
宗泽所部仅万余人,虽拼死力战,连败敌军,但自身也损伤甚重,无法前进。宗泽只得飞遣使者,请赵构派兵增援。但赵构总以兵马未足为由,一次又一次拒绝了宗泽的请求。
到了靖康二年(公元1127年)二月,高阳关路安抚使黄潜善,总管将军杨惟忠、王渊等人领兵马数万,投奔至赵构旗下。
赵构大喜,对黄潜善等人大加赏赐,并拜黄潜善为副元帅,参与军机事务。
金兵见赵构兵势渐壮,不敢对宗泽过于进逼,坚守营垒不出。
宗泽急向赵构上书,言道——此乃破敌良机,大王绝不可放过,当尽发大军,直逼汴京,与金虏决战。
此时,赵构旗下已有兵马八万,无法以军力不足的借口搪塞宗泽。
大元帅府又一次会集众文武官员,商议行军方略。宗泽、韩肖胄、张俊、杨沂中、苗傅等人坚决主张立即南下,与金兵决战。黄潜善、汪伯彦、王渊等人则主张步步为营,以渐进的方式向汴京城逼近,使金兵迫于勤王大军的声势,不战而退。
赵构决定采纳黄潜善、汪伯彦等人的主张,沿东平府—济州(今山东巨野)—单州(今山东单县)—南京应天府(今河南商丘)—汴京一线曲折向金兵逼近。宗泽仍率本部兵马留在卫南,以牵制金兵。
皇上身陷金虏的包围,如在水火之中,日夜盼望勤王大军,谁知大王却打算曲折前行。这般下去,何时才能救得汴京城中的君臣百姓呢?宗泽心如火焚,偏又不能说服赵构,在长叹声中返回卫南。
宗泽回到卫南数日后,赵构方才下令大军出发。
东平府离济州只两百余里,赵构率领的大军却走了十余日,方才到达。
被困在汴京的皇帝赵桓忽又给康王赵构下了一道密诏——康王应将兵马交由副元帅统领,速速还京!
赵构立即召来大元帅府中的文武官员,宣称他将遵旨回到汴京。
众文武官员同声言道——此乃金虏之奸计也,大王决不可中了毒谋,自投罗网。
赵构也就不再坚持“遵旨”,却也不肯再向汴京“曲折前行”。
大宋八万兵马日复一日地住在济州,眼见得花退残红,已是初夏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