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原来如此,倒是俺糊涂了。”刘经说着,心里异常别扭——娘的,和这岳飞在一起,俺怎么这样不对劲呢?
“来了,来了!”韩顺夫欢呼起来。
众人向厅堂外看去,见家仆引着一个歌女走了进来。
灯光下,只见那歌女手抱琵琶,面如圆月,柳眉杏眼,体态纤细。
“南边别的不行,唯独小娘儿们都生得齐整。”韩顺夫赞道。
家仆搬来一张椅子,让歌女在堂前坐了下来。
“要唱就唱我们北边的歌儿,别唱你们南边的歌儿——叽里咕噜地听也听不懂。”韩顺夫说道。
“近日北边新有几个歌儿流传到了江南,小女子就唱给众位将爷听听吧。”那歌女说着,手拨琵琶唱了起来——
玉京曾忆昔繁华,万里帝王家。琼林玉殿,朝喧弦管,暮列笙琶。
花城人去今萧索,春梦绕胡沙。家山何处,忍听羌笛,吹彻梅花。
众人听着,又愣住了。歌女声音悲凉,词意凄切,不似是佳节当歌之曲。“你这唱的是什么鸟歌?”韩顺夫恼怒地问道。
“这个歌儿,唤作《眼儿媚》,是上皇所作。”歌女回答道。听说是皇帝作的歌儿,众人都不敢加以议论了。
“这首《眼儿媚》,是上皇被掳北行之时,宿于林中,听人吹《梅花》笛曲时所作,当时渊圣皇帝也同在林中,还和了一首。”张大年解释道。
“渊圣皇帝所和的歌儿,你也能唱吗?”岳飞向那歌女问着。歌女点头答应一声,又唱了起来——
宸传三百旧京华,仁孝自名家。一旦奸邪,倾天坼地,忍听琵琶。
如今塞外多萧索,迤逦远胡沙。家邦万里,伶仃父子,向晓霜花。
一曲歌罢,众人俱是默然无语。
“上皇和渊圣皇帝北狩途中,日日盼望官军来救,却终是不见王师北上。上皇父子之凄苦心情,在此歌中表露无遗。”张大年说道。
“我等身为大宋官军,若不能驱逐金虏,迎回二圣,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岳飞目视着众将说道。
啪!韩顺夫又是往桌上猛地一拍:“日他奶奶的,金狗把俺大宋官军都给逼到这个份上了,实是欺人太甚。我大宋官军若不把金狗杀个断子绝孙,就没法出了这口窝囊气。”
“不错,俺们身为大宋官军,就该赤心报国,誓杀金贼!”刘经大叫道。
“好!”岳飞大赞了一声,站起身,举起酒杯,“本统制敬大伙儿一杯——赤心报国,誓杀金贼!”
众人纷纷站起身,举着酒杯,齐声道——赤心报国,誓杀金贼!
寒风停息,多日阴沉的天空乌云尽去,万里青碧。
岳飞、刘经穿着便服,在十数亲兵的护拥下,踏雪巡视军营。
但见在大庙周围,整整齐齐地搭着一座座草棚,棚中以稻草堆成地铺,铺上卷着被褥,排成一条直线。草棚间的道路上,三三两两的兵卒正在以竹帚清扫着积雪。
大庙右侧的空地上,成百上千的兵卒排成战阵队形,在将官的带领下,演练刀枪劈刺之技,喊杀声一阵阵响起,撞到远处的山坡上,回应不绝。
大庙左侧是刘经部下的安扎之处,一座座营帐东斜西歪地搭着,互相间连道路也未明显地留出,显得凌乱不堪。军卒们大多挤坐在帐中,围成一堆抛掷骰子赌钱,呼喝笑骂声乱糟糟地吵作一团。只有少数兵卒在营外站立着,却不是相互间说着闲话,便是拿些衣物之类的东西谈着交易,讨价还价似做买卖一般。
刘经神情尴尬,嘿嘿笑道:“俺老刘一向马虎,不耐管些细务,军纪也就不怎么严了。不过,俺这些兄弟打起仗来,个个都是好汉,谁也不会后退半步。”
岳飞正色道:“军纪不严,便会伤及百姓,坏了我大宋官军的名头。”
刘经点头道:“不错。如今一些百姓见了官军就躲,弄得官军连找个引路的人都找不到,常常误了行军打仗的正事。若官军纪律严明,百姓就不会这么害怕官军了。”
“要驱逐金虏,仅靠官军,远远不够,须得百姓与官军同心协力,方能使我大宋尽早恢复河山!而要使百姓与官军同心协力,就必须让我大宋官军似敬父母一样敬着百姓。”岳飞说道。
屁话,百姓无权无势,只能任人宰割,如草芥一般,敬之作甚?刘经心中不以为然,口中却称赞不已:“岳老弟如此爱民,就算是说书人讲的那些古代名将,也不能相比。”
二人边走边谈,不觉已走近了营门。
只见木栅做成的营门旁,挤着一群人,吵闹不休。
岳飞和刘经不觉都皱起了眉头——吵闹的双方,一为岳飞的部下——守营官傅选,另一个肥胖的将官,看上去是刘经的部下。
“田将军,你吵什么?”刘经大步上前,喝问道。
肥胖的将官气呼呼地说道:“俺要出营买酒,这把门的家伙不许我出去。说什么出营非得主将的令牌不可,又不许在营外买酒。俺田猛从军十数年了,还从来没遇上这等憋闷的事儿呢。”
“放肆!”刘经瞪着田猛,怒斥道,“此地是岳统制的军营,自当遵守岳统制的军纪。你身为军官,难道不知身在营中,必须遵守军纪吗?”
“大宋的军营中,哪有此等军纪?这分明是刁难我等。”田猛不服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