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行。下官只是粗识文字,岂敢在诸位面前舞弄。”岳飞连连摇头。
“岳将军何必太谦。在下曾于李大人文案上见过岳将军拟写的公文,不仅那笔苏体字写得极好,文字也顺畅雅致,完全是上上之品。”张元干说道。
“我别无所好,除了诗词,便喜收集苏字。岳将军既是善写苏字,今日我无论如何也是要讨得一幅墨宝了。”陈与义笑道。
岳飞无法推脱,只得拿起笔来,道:“下官今日心中高兴,忽然凑了几句,也不知算不算得上是诗。”说着,挥笔在纸笺上写道——
雄气堂堂贯斗牛,誓将直节报君仇。
斩除顽恶还车驾,不问登坛万户侯。
“好诗,好诗!此乃真丈夫、大英雄之诗也!”张元干大声喝彩道。
“诗好,字也好!”陈与义说着,劈手抢过岳飞面前的诗笺,笑道,“岳将军的墨迹,是为天下至宝也,今日侥幸得之,实为平生大快事也。”
“岳将军可不能偏心啊。在下对苏字的喜欢,绝不会低于陈大人。”张元干笑道。
“好,岳将军今日且做一回大诗翁——一杯美酒诗一首,大展雄才!”王大节高声说道。
“不行。下官今日偶然能写出这一首诗,便是出乎意料,可一而不可再了。”岳飞带着歉意说道。
“如此说来,下官的运气也实在是太差了。”张元干失望地说着。
“岳将军不一定非要作诗,写一段题记,亦可尽展胸襟。”朱梦说笑道。
“妙!”张元干忙举起酒杯,“在下请岳将军赐下一篇题记,岳将军若是不吝笔墨,就干了这一杯!”
“唉!”岳飞轻叹了一声,“在诸位面前拿笔杆子,说句俗语,是在——关老爷面前耍大刀也。”
“岳将军实乃文武双全之才,岂惧一段小小的题记。”张元干说着,手中仍是端着酒杯。
“好,下官这就献丑了!”岳飞举起杯,一饮而尽。
“痛快,痛快!”张元干亦是举起杯来,一饮而尽。
岳飞再次提起笔,在纸笺上写道——
中卫大夫、武安军承宣使岳飞,被旨讨贼曹成,自桂岭平**巢穴,二广、湖湘悉皆安妥。痛念二圣远狩沙漠,天下靡宁,誓竭忠孝。赖社稷威灵,君王圣贤,他日扫清胡虏,复归故国,迎两宫还朝,宽天子宵旰之忧,此所志也。顾蜂蚁之群,岂足为功。在浔阳楼与诸贤痛饮,感慨国事,留此为念。
“好,好!”众人看了题记,俱是连声喝彩。
“下官文字粗陋,让诸位见笑了……”岳飞话说半句,忽然停了下来。
岳云大步登上浔阳楼,直向岳飞走了过来。
虽然岳云近来亦是屡立战功,但毕竟年纪太小,并未列于将官之中,一直留在中军,担当一名亲兵队官,随时护卫岳飞左右。
今日岳飞与众贵宾及将官们在浔阳楼上饮酒,岳云便领着众亲兵在楼下护卫,兼管通报之事。
此时云儿上来,定是有了大事。岳飞在心中想着。
“大人,朝廷又有使者前来,已至军营。”岳云上前禀道。
啊,朝廷这个时候又派来了使者,是为何意?岳飞想着,忙与众人告辞,匆匆走下了浔阳楼,回往军营。
朝廷使者向岳飞宣读了一道诏令——召中卫大夫、武安军承宣使岳飞立即入杭,朝见皇帝。
这道诏令,使岳飞大感意外,又异常兴奋。
数年来,岳飞一直希望得到皇帝的召见,以当面向皇帝表达他“扫清胡虏,复归故国,迎两宫还朝,宽天子宵旰之忧”的远大志向。
岳飞还希望皇帝不仅能够了解他的志向,并且能够相信——只要有了足够的兵马,他就能很快实现其远大志向。
当晚,岳飞独自一人,徘徊在营中的演武场上,思索着见了皇帝,该如何表达心声。
已是秋日,演武场上的青草微带露水。
一只又一只萤火虫从岳飞身旁飞过,光亮明明灭灭,与满天晶莹的星星交相辉映。
岳飞不觉抬起头向夜空望去,只见白茫茫的银河如带一样飘挂在天际,河岸两旁闪烁着两颗明亮的星星——织女和牛郎。
岳飞心中忽然一动,想起了一首词来——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