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得好好的?”他重复着,目光锐利地刮过她苍白的脸、眼下淡淡的青黑、以及那双写满了倔强和不屈的眼睛,“就是像现在这样,在津港最脏的胡同里,跟一群亡命徒玩猫捉老鼠?洛施之,这就是你的‘好’?”
洛施之脸上血色尽失,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被人窥见狼狈,尤其是被顾胤廷窥见,让她感到一阵尖锐的难堪。
“放开我。”她避开他的视线,声音冷硬,却带着颤音。
顾胤廷没放。他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她卫衣领口露出的一截纤细脆弱的脖颈上。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红痕,大概是刚才挣扎时被背包带子勒的。
他的眼神骤然暗沉,某种深藏的危险情绪开始翻涌。七年光阴,非但没有冲淡什么,反而让某些执念沉淀得更加晦暗浓烈。
“七年,”他忽然说,声音压得很低,“洛施之,你消失了七年。”
洛施之身体一僵。
“现在我找到你了。”顾胤廷低头,凑近她的耳畔,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冰凉的皮肤上,“你以为,我还会让你说走就走,消失得无影无踪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松开了她的手腕。却在洛施之还没来得及退开的刹那,手臂下滑,揽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
“顾胤廷!你干什么!放我下来!”洛施之惊呼,手脚并用地挣扎。
顾胤廷却置若罔闻。他抱着她,转身,朝着胡同口停着的宾利走去。七年时间,足以让少年长成掌控全局的男人,也足以让某些念头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陈叔早已拉开车门等候。
顾胤廷将洛施之塞进后座,自己也弯腰坐了进去。“砰”地一声,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风雨和视线。
车厢内一片死寂。只有两人湿透的衣物滴落水珠的细微声响,以及压抑的呼吸声。
洛施之蜷缩在车门边,尽可能远离他,眼神警惕如受惊的鹿,更带着七年时光造成的深深隔阂。
顾胤廷靠在真皮座椅里,扯松了领带,目光却始终锁在她身上。那眼神一寸寸掠过她的眉眼,她的唇,她湿漉漉贴在脸颊的黑发,她因为紧张而微微起伏的胸口……
七年时光,没有磨去她半分美丽,反而褪去了少女的青涩,沉淀出一种更清冷、更坚韧、也更易碎的气质。像风雪中挺立的竹,孤傲又脆弱。
矛盾的情绪在他心中疯狂撕扯。最终,化为一声轻轻的叹息。
“地址。”他开口。
洛施之猛地抬头,眼底的慌乱被强压下去:“什么地址?”
“你现在的住址。”顾胤廷看着她,眼神恢复了冷静,却更显深不可测,“或者,你想让我带你去我那儿?我们……可以好好聊聊这七年。”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很慢。
“顾胤廷!”洛施之气得声音发抖,七年不见,他这霸道专横的性子真是变本加厉,“你没有权力这么做!我要下车!现在!”
“权力?”顾胤廷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洛施之,在你把自己置于刚才那种险境的时候,你就已经放弃了跟我谈权力的资格。七年了,你好像还没学会,怎么保护自己。”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厉: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第一,告诉我地址,我送你回去。第二,我带你回我那儿。你自己选。”
洛施之瞪着他,胸口剧烈起伏。七年时光横亘其间,她发现自己竟然依旧无法看透这个男人。他的气场比少年时代强大了何止百倍,那种冰冷的压迫感几乎让她窒息。她知道,顾胤廷说得出,就做得到。
沉默在车厢内蔓延,如同不断收紧的绳索,勒得她呼吸艰难。
窗外的雨,依旧滂沱。最终,洛施之败下阵来,她报了一个小区的名字。
顾胤廷对陈叔点了点头。
车子缓缓启动,驶入迷蒙的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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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始于暴雨、横跨七年的重逢,正式拉开了顾胤廷和洛施之之间新一轮更加复杂、更加激烈的命运纠葛。冰冷,强势,不容拒绝——如同顾胤廷这个人,也如同津港这座城市,即将掀起的吞噬一切的惊涛骇浪。
七年的空白,需要填补。
七年的疑问,需要答案。
而未来的路,注定风雨如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