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夜色如墨。
廊下,顾胤廷走出小院,停住脚步。他抬起头,看向老宅深处松鹤堂的方向——那里灯火已熄,只剩一片沉沉的黑暗。
檐角的铜铃还在风里响着。
叮当,叮当。
像谁的叹息,又像谁的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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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警告言犹在耳,家族的意志冰冷如山。可越是如此,那个位于十九层、点着温暖灯光的朴素公寓,就像是一块磁石,对顾胤廷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那里有她沉静的侧影,有她身上淡淡的书卷香气,有她偶尔看向他时,眼底那抹不易觉察的柔软……
他挣脱不开顾家那张网。
他同样,也放不开洛施之。
回到公寓时,已近凌晨。
洛施之似乎已经睡了,客厅只留了一盏夜灯。顾胤廷脱去沾染了老宅檀香与寒意的外套,走到客厅窗边,没有开灯,只是沉默地注视着楼下夜景,以及那些如同守护者般蛰伏在阴影中的车辆。
手机在掌心震动,是陈叔发来的讯息。
内容简洁,却分量十足:
【陆文鸿方面,已明确回复:此前是误会,手下人不懂事,现已约束。丰华化工关联的负责人,今日下午已离境,理由是‘长期休假’。另,据观察,近期在洛小姐住处及单位周边活动的可疑面孔,已消失。】
顾胤廷的目光在“已离境”三个字上停留片刻。
他父亲的“谈话”,果然不只是对他一个人的。那些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此刻想必也收到了来自不同层面、却同样清晰的“信号”——至少在现阶段,洛施之这个人,碰不得。
这是顾家内部博弈暂时达成的一种微妙平衡,也是各方势力在更高压力下的暂时性退缩。危险并未根除,只是被强行按进了水面之下,获得了短暂的、脆弱的平静期。
而这短暂的平静,正是他需要的。
他需要时间,用更牢固的方式,将洛施之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也需要时间,让洛施之慢慢适应他的存在,卸下心防。
而洛施之,或许也能借着这阵风平浪静,稍稍喘口气。
顾胤廷走回卧室门口,轻轻推开一道缝。
里面的人呼吸均匀,睡得正沉。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她安静的睡颜上投下一道柔和的光斑。
他看了许久,才无声地关上门。
回到客厅,他拿起手机,给陈叔回了简短指令:
【外围布控保持,贴身跟随调整为中距离策应。非明确威胁,不必直接干预她的日常行动。】
发完信息,他望向洛施之紧闭的房门,眼神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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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午后。
洛施之在书房赶稿,顾胤廷则在客厅沙发上处理邮件。阳光透过窗纱,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
她写完一个段落,起身去客厅倒水,发现顾胤廷不知何时靠在沙发上睡着了。笔记本电脑还摊在膝上,他闭着眼,平日里冷峻的线条在睡梦中显得柔和了许多。
她放轻脚步走过去,想帮他把电脑拿开。就在这时,顾胤廷忽然睁开眼。
四目相对,距离近得能看清彼此眼中自己的倒影。
洛施之像是被烫到,猛地直起身,脸颊微热。
“我……想帮你把电脑拿开。”她解释道。
顾胤廷看着她微红的脸颊和闪躲的眼神,眼底掠过一丝清晰的笑意。他坐直身体,揉了揉眉心:
“几点了?”
“快六点了。”
“嗯。”他应了一声,站起身,无比自然地走向厨房,“晚上想吃什么?冰箱里有虾和芦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