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认识。”林灯一要挂,对方赶紧又道,“那你认识喻泽年吗?”林灯一的动作一顿。一分钟后,他穿好衣服拿起伞就冲出了屋子,在雨中奔跑。去喻泽年家拿车钥匙,去车库拿车,一个左转冲了出去,雨刷拼命的工作,每一下都刷走积压着的雨水。轰隆——轰隆——雷声仿佛在耳边炸开,路上的车开的缓慢,唯独他,疯了似的。那是喻泽年唯一在乎的,怎么能没了。等林灯一赶到时,周围围了许多人。这里有警察,拦着他不让进。他嘶吼着:“是你们打电话让我来的!”警察被林灯一吼的一愣,后面有人从屋里站了出来,语调平平的说:“让他进来。”外头嘈哄着,看热闹的人不在少数。而里头,只坐了两三个人。林灯一没打伞,在外头那一会儿身上已经湿了七七八八。有人递给他一封信。上头的字体工整有力,字迹相当漂亮——“喻泽年,林灯一收。”那日,有位佝偻着的老人收完了破烂,在一栋别墅外头张望。门卫推开他:“滚滚滚,我们这里没破烂给你,别在这碍眼!”张爷爷被推的趔趄,手里的麻布袋被石头割破了口,三三两两的塑料瓶掉了出来,像狗一样被赶走。他努力解释着:“我来找年年……”“什么年年,没这个人!”门卫再次不耐烦。“住手。”黑色的门栏里,站着一位老人家。老人家面容谦逊,打开门走到张爷爷的面前。“您找,喻泽年?”“是的,年年他在吗?”……后来,大家在这间破土坯房前来往时,总能闻到一股恶心的臭味。再后来,越来越臭,越来越难闻。他们开始疯狂的敲门,敲的震天响,张爷爷都没能打开。最后,警笛声在门前呜呜的叫着。尽管邻里都是粗人,但也知道这里发生了些什么。直至今日。林灯一坐在木质的小板凳上,掩面不发一言。警察在他对面,他声音沙哑:“你们能出去吗?”警察招招手:“走吧。给孩子点时间。”长久的寂静后,是信纸展开的声音。“年年,小灯,你们好啊。爷爷想你们了。爷爷老了,想最后看看你们,可惜没看到。我一生无儿无女,无妻子,但有爱人,也有孙子,还是两个特别优秀的孙子哩。前几日,我去医院,医生告诉我,活不了太久。治疗呢,能延缓一年,不治疗吧,一个月。我想了想,算了。我这一生无愧国家,无愧自己,无愧别人。放得下生命,却放不下爱人,还有你们。你们俩呀,爷爷我看的清。我是真放不下你们啊。小灯嘴巴硬,脾气犟,还好,年年会逗。一来一去,我看的清清楚楚,你们互相喜欢,对吧?几十年前,爷爷也是这样爱上的你们奶奶。她走了,连着我的心一起带去了法国。我一生不娶,是因为塞不下别人了。看见你们,就想起了我当年。满心喜悦,满心爱意。和你们现在一模一样。爷爷来世上一遭,看淡了许多。本来以为吧,一把老骨头,没什么放不下的,临了临了,惦记孙子们啊。爷爷知道你们难,知道你们苦。当年在我小时候,要是有同性恋,那是要被放在火架上烤的。我亲眼见过被烧死的一对,那烧完,骨头都黑了,还挂着肉。可是我又想,他们有什么错呢?我怕你们跟他们一样难,怕你们被现实打击的直不起腰。爷爷就想跟你们说一句,孩子,别怕。不管怎么样,不管我在哪里,爷爷都支持你们。真爱永远不会被世俗牵绊。你们要勇敢。爷爷啊,在港口等了一辈子,没能等来你们的奶奶。没事儿。爷爷心甘情愿。你们不一样。你们会等到的。我知道,我活不长。爷爷没什么东西能给你们,只有一块花田还有这点积蓄。爷爷请求你们,帮我好好照顾那块花田好不好?那是奶奶最爱的花,这样就算在地下,爷爷我还能带她去看一看。看那一片风信子,看我一颗真心。也请求你们,将我的骨灰洒向大海。我在港口等了她一辈子,不想等了。我想乘着海浪去找她。去法国,去彼岸。月月年年,总有一天,我会飘过去。年年,小灯。谢谢。”信到此,再没了。林灯一从信封中掏出一张存折,打开,里头是一万零九块钱。钱数不多,存折的页数却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