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曜楼的贵人性子沉静,不大开口说话,说不准更讨喜呢……”魏妙沁身后的宫人脸色已经沉了下来。大宫女更是道:“这宫里怎么出了这么些嚼舌根子的东西,该拖出去乱棍打死。”魏妙沁摇摇头,道:“宫里的奴婢都是这般,跟了谁,便盼着谁好。不过是想自个儿出人头地罢了。”大宫女冷声道:“她们也配?”魏妙沁想了想荀锐的模样。他会金屋藏娇?倒是不大想得出来那幅画面。这不像是荀锐的性子。魏妙沁心道。只是尽管如此,魏妙沁还是觉得有点不大痛快。什么三宫六院都是正常的事?这世间拿女子当做什么了?若要她选,她还不乐意嫁给荀锐呢。作者有话要说:妙妙:金屋藏娇?荀锐: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说。折磨跟前这座宫殿并不大,原先不作冷宫用处的时候,最多时,也才同时住了五位妃嫔。如今却是将大部分的先魏皇室,都圈在了这冷宫中。魏妙沁想象了一下那副场景……“里头当真关得下这么多人?什么时辰了?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宫人听了,连忙道:“娘娘,他们如今已是罪人,又哪里会配伺候的宫人呢?自然是关得下的。如今没有动静,也是因着没人伺候的缘故。他们还得等上一会儿,饿了、疼了,就该要大声叫唤了……”那宫人心说,岂止呢。她原先瞧见过一眼。殿里头,已经个个的,主子不像主子了,连床都不必,你歪我倒,就地而眠,尤其身上有伤的,挨在一起,又因为没有宫人收拾,都快臭不可闻了……按照这么个关法,别说是关下先魏皇室了。就是再关下几十人,也是能关的,只是恐怕要头挨头、脚挨脚,跟那大狱一般光景了……以当今这位的性子,恐怕还真下得了这样的手。那宫人想着想着,自个儿先打了个寒噤。这厢魏妙沁却忍不住笑了。是她想岔了。怎么还能将那些混蛋,当做这宫里头的正经主子来想呢?再一想,这些个踩着她父母的鲜血,往日里过着优越皇族生活的人……如今却挤在一块儿,不分男女老少,半点尊严也无,比底下的小太监还要远远不如……魏妙沁不由笑得更大声了。“如今冷宫守卫三十六名,分三班交替。除了一个小太监,便只有先前跟随魏岳等人的贴身宫人,同他们关在一处。”一道低沉的嗓音骤然响起。魏妙沁转头看去,有点惊讶。旁人此时早已慌忙低头躬身行礼:“皇上万岁!给皇上请安……”荀锐步伐迈得极大,三两步就到了魏妙沁面前,看也不看那跪了一地的宫人。他道:“有那么两三个已经晓得风水轮流转的道理,不肯再听从命令了,反会掉头嘲讽魏芳蕊几人……不过总有那么两三个如今还懂得效忠主子。你若是要杀了他们,那便杀了。不过依我看,留着更有趣些。这些人留着,正是时时刻刻提醒着魏岳等人,他们昔日何等风光,今日却只能靠三两个宫人,勉强维持起体面……无论他们如何去使唤这些宫人,不止换不来珍宝绫罗,就连一顿像样的饭菜也没有。那些宫人在他们眼中,都会沦为一种讥讽。如此软刀子长长久久地割肉放血,求死不得,求生却也生不得体面,才叫痛苦……”众人悄悄竖起耳朵听着,哪怕伺候新帝这些日子,已经知晓了他待郡,不,皇后娘娘是极好的,可此刻听新帝自称“我”,心底也还是掀起了惊涛骇浪。先魏建康帝对娘娘也够宠爱了吧?可谁都知道建康帝性情温和宽宥,不自称“朕”便也不觉得如何奇怪。可这新帝是个什么模样的人物呢?一身铁血煞气。昔日建康帝都要敬畏三分的文臣,在这位跟前,声音立马低了下去……宫人们在惧怕荀锐。荀锐却在怕魏妙沁。他话说完,便立刻意识到……自己这番言语,岂不正好衬得他心思深沉刻薄,正如前世众人评判他那样,十足小人。荀锐紧紧抿了下唇,身上气势骤然一沉。当他转过头,却发现魏妙沁也正在看他。她道:“你说得对。”荀锐顿住了。抿紧的唇松开了。他不自觉地又开了口:“……其实这样也算不得如何痛苦。”他抬手屏退周围宫人,这才又接着淡淡道:“不过是众人挤在一处,住一住狭窄的宫殿……不过是忍受一番地位倾覆的落差,没有旁人讥笑、玩弄,又没有真正感受着活活饿死,在病痛中一日一日熬下去……没有眼看着光亮了,又眼看着那光熄了,如此反复折磨,摧毁尽心志,……哪里算得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