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陷军寨之后唐军迅速打扫战场,俘虏一个不留,全部斩杀之后丢入一旁的沟壑之内,暂时来不及处置随意丢弃,惹得不少野兽从山林之中钻出,跳入沟壑啃噬……军寨之内清缴一空,当即生火造饭。李谨行与李景仁坐在在一处茅草棚内吃饭,李景仁一边大嚼,一边含糊说道:“雨水不停,咱们的弓弩、火器皆无用武之地,没有远程火力就只能短兵相接,守住这处军寨不易。”李谨行咽下最后一口饭,用铁饭盒盛了热水一口一口喝着,语气坚定:“没有易或不易,雾温岭必须守住。”无论是诸葛地由此逃去真蜡,亦或是真蜡由此支援陀罗补罗城,都将对唐军的作战计划造成巨大影响,所以他们必须如同一颗钉子一般死死钉在雾温岭,将林邑与真蜡之间的联系彻底切断。李景仁也放下饭盒,擦擦嘴,忧心忡忡:“林邑还好说,国都被围大抵也派不出多少援军,万一真蜡派兵支援而来,咱们就得面对腹背受敌的局面,很是被动。”战略上不容有失,全军上下贯彻一致。但战术上还是得直面困难,不能盲目乐观……雾温岭其实就是扼守山口的一处要隘,战略位置十分重要的同时并没有太好的地形优势,且由于弓弩、火器受到限制不能使用,只能任由敌人冲到围墙之下近距离接触作战。唐军最大的优势发挥不出来,战斗必定惨烈。李谨行拍拍他的肩膀,站起身,笑着道:“没经历过这样的战场吧?我前些年在辽东与高句丽作战,时常面对这样的场面,‘两军相逢勇者胜’这句话可不仅仅是说说而已,战场之上勇气非常重要,很多时候明明陷入被动,但只要有必胜之意志,往往就能反败为胜、以弱胜强。更何况咱们如今已经占据了地利,林邑也好、真蜡也罢,那等乌合之众如何比得上咱们大唐虎贲?”抬起头看着周围正在用饭的兵卒都在听着他们两个长官说话,遂举起拳头,大吼一声:“只要守住这里,咱们便是这场战争的英雄!于公,于国有功、青史垂名,于私,封官犒赏、加勋进阶!吾等大唐男儿志气冲霄、宁折不弯,如山似岳、不可撼动!”“如山似岳!”“宁折不弯!”千余兵卒振臂高呼,声震山岭,密林之中的鸟雀、野兽惊慌失措,纷纷遁走。简单用过饭,李谨行与李景仁分别带着兵卒将之前“药包”炸毁的围墙清理出来,想要重新砌筑是来不及的,但砍伐树木、荆棘将缺口堵死,倒也能将就应付。放出去的斥候自山下飞快跑来,到了围墙之下仰头见到李谨行正站在墙上,喘了口气,大声道:“敌人援军已经抵达山下十里之处,目测兵力不下于三千!”李谨行大手一挥:“监视敌军行踪动向,注意自身安全。”“喏!”斥候反身再度下山。李谨行与李景仁隔着大概六七丈距离,都站在围墙上,大声道:“林邑蕞尔小国,诸葛地篡位夺权,其麾下总兵力也不过万余且多是乌合之众,如今居然派出三千人来驻守雾温岭,可见咱们这一下正中他的软肋!”李景仁知道对方的用意在于提振士气,自然大声配合:“只要咱们在此站住脚,刘仁愿将军那边的战况便愈发轻松,说起来他还得谢谢咱们!”李谨行大笑:“你可拉倒吧,还谢谢咱们?他不骂娘就好了!”有人奇道:“这是为何?”李谨行道:“刘仁愿素来自诩‘水师第一猛将’,结果这些年水师打的仗却几乎没他的份儿,心里憋屈的难受。此番本以为都督将伐灭林邑国都之重任交托给他,可以借此展示一下能力,结果敌人却分兵跑到咱们这边……他打下一个兵力不足、毫无决战意志的空城,又有什么可骄傲的?肯定不甘心啊!”“原来如此!”“哈哈!那刘将军现在岂不是眼馋咱们的很?”士气肉眼可见的提升。李谨行趁机道:“诸位弟兄,咱们的任务是守住这里切断林邑人的退路,且防备真蜡来援,并非是杀伤敌军,所以固守围墙第一道防线固然重要,但不必拼死而为,一旦敌军即将突破这道防线咱们便向后撤退,依托整座军寨的建筑与敌人展开巷战!咱们的目的是拖住他们、磨死他们,等着刘仁愿将军攻破陀罗补罗城,率军来援,趁机挥师西进!”“喏!”唐军兵卒轰然应诺。即便没有弓弩、火器这些远程武器,但家具之坚固、兵刃之优良依旧冠绝天下,近身搏杀更是唐军的祖传技能,没有固守某一道防线之限制,全军可以灵活机动、进退自如,自然更能发挥自身战力之优势。倘若自由交战,天下间哪里还有唐军之对手?面对任何军队都是碾压之局。李谨行与李景仁从围墙下来,进了暂时当做“指挥所”的一间屋子,李谨行喝了一口热水,问道:“敌人来势汹汹,对雾温岭志在必得,定是一场恶战,李兄弟可有退敌良策?”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虽然在麾下兵卒面前表现得信心满满浑不将敌人放在眼内,但李谨行生性严谨,绝不肯大意轻敌。李景仁想了想,道:“敌军既然已经靠近,想必对方斥候马上就会前来刺探军情,此处山高林密、便于隐迹藏形,想要彻底截断消息几无可能……一旦雾温岭已经被咱们攻陷的消息传过去,敌军主帅有可能心生忌惮,按兵不动。”李谨行面色严肃,他明白了李景仁的担忧:“你是说敌军主帅会等在山下,要么等到诸葛地撤退至此合兵一处猛攻军寨,增大胜算,要么等着有可能前来增援的真蜡军队……”倘若真蜡军队当真由西而来翻越山口增援林邑,便会与东边等待的林邑军队形成两面夹击之势,区区一千唐军在无弓弩、火器的情况之下将要面对数倍甚至十倍的敌人,且腹背受敌,战况不容乐观。“你有何打算?”“林邑援军此来,必定小心谨慎、徐徐渐进,他们的斥候此刻未必抵达军寨附近。”“你的意思……故布疑阵?”“没错!”李景仁喝口水,道:“营造出咱们已经杀入军寨之内,却尚未完全攻陷之假象,使得敌军主将不得不前来增援。”当下之局势最佳处境便是将林邑援军与真蜡援军逐一击破,而最差之处境便是林邑援军在山下按兵不动,等着真蜡援军抵达之后相互呼应、东西夹击。所以不能让林邑援军等着。而唐军冲入军寨、与守军惨烈厮杀,正是一个抄唐军后路的绝佳机会,其主将不可能视若无睹。林邑援军固然可以等,但他们肯定不愿等。山脚下、溪水畔,一支数千人的队伍逶迤而至,人马吵杂、怨声载道。陀罗补罗城距此虽然不算太远,但国主的命令太过急迫,一路人马不停狂奔疾驰,走到这里已经精疲力尽,战马梗着脖子任凭鞭打不愿再走,兵卒更是东倒西歪。太子建多达摩穿着甲胄骑在马背上,远眺着溪水另外一侧山坳之中留下的营帐等物品,心情沉重。再抬起头,目光隔着绵绵雨丝看向雾温岭方向,一片细雨蒙蒙、雾气隐隐,什么都看不真切。唐军既然已经先一步到达,只是尚不知雾温岭是否已经失陷……建多达摩询问左右将校:“斥候是否回来?”“还未回来,雾温岭山高林密,行走不便,且有唐军斥候有可能事先设下埋伏,所以要耽搁一些时间。”建多达摩蹙眉沉思,久久不语。“咳咳……”旁边有将领干咳一声,道:“太子明鉴,全军自国都急行军至此,人困马乏、精疲力竭,是否准许暂且安营扎寨,吃顿热乎饭歇息一阵?”“此言有理,暂且不知岭上情况也不敢贸然上去,左右也得在这边等着,不如先让兵卒歇息一下。”“军中怨气可不少,又下着雨,士气很是低落啊……”建多达摩哼了一声,冷着脸:“等斥候回来,再作决定!”他岂能不知这些人的心思?疲累是肯定的,但除此之外也有厌战之心理,想着能拖一时算一时,没有人想冲上雾温岭与唐军死战。心里瞬间有些悲凉,靠着这样的乌合之众固然能在林邑横行一时,可对上唐军哪能有半分胜算?父亲当时也是昏了头,居然认为唐军不会与林邑开战甚至退让,将一部分海贸的利益交给林邑……结果走到这一步,不仅国都守不住,连最后一条退路都要被人掐死了。前方,斥候飞奔而回。“启禀太子,吾等自密林之中靠近军寨,遭受唐军埋伏死了不少人,唯独在下侥幸接近,见军寨之上人影幢幢,喊杀之声不绝于耳,军寨之中的袍泽正在奋力抵抗!”建多达摩当机立断:“马上整顿军队,登上雾温岭救援袍泽!正好可将唐军后阵冲乱,全部歼灭!”听闻命令,诸位将校并无多少兴奋之色,反而一片哀嚎。走路累的要死,还未歇息便要打仗,谁受得了啊……:()天唐锦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