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阶梯随之延伸，每一步落下，便有一片旧世界的记忆碎裂。他曾是凡人少年，曾在寒夜苦读经义；他曾跪拜宗庙，祈求大道垂怜；他曾为爱人流泪，也为仇敌挥剑。那些过往，此刻皆化作光点，飘散于风中。
这不是遗忘，而是舍弃。
唯有放下“我”，才能触及“无我”。
当第七步落下时，江佳的身影已完全融入阶梯光芒。而那扇门，也随之大开。
门后，并非预想中的混沌或星空，而是一片纯白空间。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只有一面镜子静静地悬浮在那里。
镜中映出的，不是江佳的脸。
而是无数个他。
有的披甲执戟，征战诸天；有的白衣拂袖，讲道万民；有的枯坐崖边，一语不发；有的怒目圆睁，屠尽神佛……每一个都是他，却又都不是他。
“欢迎回来。”镜中传来声音，分不清男女，亦不分古今，“你终于走到了这里。”
“我一直都在。”江佳平静回应，“只是以前看不见你。”
“因为你一直在逃避问题。”镜中影像缓缓变化，最终凝成一个模糊轮廓，“你害怕知道真相??所谓‘答案’，不过是另一个更大的问题开始。”
江佳沉默片刻，忽而一笑：“那又如何？只要还能问，我就继续答。”
“哪怕代价是彻底消散？”
“消散也是存在的一种形式。”
镜面骤然炸裂，碎片纷飞中，万千声音齐声响起：
【何为生命？】
【何为意义？】
【何为自由？】
【何为永恒？】
【你为何而来？】
江佳闭上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有星河轮转。
“我来，是为了告诉你们??”他一字一顿，声震寰宇，“**答案不在终点，而在路上。**”
轰??
整座神京剧烈震荡，仿佛承受不住这句话的重量。天穹裂开蛛网般的纹路，地底深处传来远古巨兽苏醒般的低吼。七大家主纷纷喷血后退，禁军尽数跪伏在地，连那曾不可一世的天海巨神残魂，也在这一刻彻底湮灭。
而在所有人感知中，江佳消失了。
不，准确地说，他不再是“一个人”。
他成了风，成了雨，成了灯火阑珊处的一声叹息，成了孩童梦中未曾说出的愿望。他存在于每一句疑问升起的瞬间，也消隐于每个答案落定的刹那。
山岳仰望着天空，手中灵石安靖的光芒渐渐黯淡。
“他选择了最艰难的道路。”山岳低声说，“不是成为神，不是统治众生，而是成为‘提问者’本身。”
托举灵石的老者摇头：“可这样一来，他就永远无法停下。每一个新的生命诞生，每一次心灵的震颤，都会呼唤他一次。他将成为问题的回响，直到宇宙终结。”
“所以他才是真正的‘众妙之门’。”山岳望着远方渐亮的晨曦，“因为他允许一切发生，却不主宰任何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