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觉察出异样,让村里人跟着他们一起逃,村里人不领情,反而把他狠狠唾骂一顿。他身上压着很重的担子,担子里装着他们两家人的命,他不敢放松一点。
此时此刻,石稻花是庆幸的,还好大伯没带上村里人。不是人人都有肩负全村人性命的能力,村里人心思多,老实的没几个,不领情的人家两只手都不够数,若是带上他们,反而安生不了。
她对村里人没啥感情,对那群指着大伯和爹鼻子骂不孝子没良心的本家人也没啥感情,她现在就想活下去,带着两家人活到丰川府。
甭管姑婆欢不欢迎他们,大伯说得对,总要到了地儿再说,就算被赶,也得有命在。
他们已经很累了,真的好累,再这么下去会撑不住的。
心里想了很多,手里的果子还没吃完,石稻花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大伯,我们能不能先不走?再等等。”
石大郎擦甘蔗的手一顿,一个果子不解渴,他们每日都会砍一根甘蔗分着吃。路上不是没见过水源,只是没敢去和别人抢,渴到嘴皮子干裂起皮,喉咙咽口水都生疼的时候,他不是没升起过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只是这股冲动在看见蜷缩在地上抱着脑袋被一群人揍的汉子时,他就放弃了。
他和老二连受伤的资格都没有,他们若出事,大娃是护不住弟弟妹妹的。
稻花是个机灵姑娘,比他两个儿子还聪明,有时候遇到事儿他宁愿和侄女商量,都不乐意和老二那个憨包说话,闻言,思虑片刻便懂了她的意思:“你想跟着他们等人?”
石稻花小心看了看大伯脸色,见他没有生气,反而一脸鼓励的样子,似乎是让她继续说,心头也不由松了口气:“是的,我想和他们一起走。”
她肃着小脸,看了眼自家板车,认真道:“大伯,这么下
去不成的,
眼下我们还有甘蔗,
能避开人不去和别人抢水,忍着些还能撑下去。可等甘蔗吃完了咋办?我不想你和爹豁出命去和别人干仗,不是我看不起咱家,就是”她支支吾吾,想说又不敢说,最后还是说,“爹力气还没我大呢。”
打架是打不过的。
“现在只是打架,没有伤人性命,日后呢?”她想到那个抱着脑袋缩成一团被打得不敢吱声的汉子,“我们人比小宝他们多,可她爹没有赶咱,还给指道,让我们休息。小宝是个很单纯的小姑娘,大伯,她像我们还在村里时,那个只晓得满村蹦蹦跳跳玩捉迷藏让人找的村长家的小孙女。”
村长有四个孙子,唯得那一个孙女,向来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天真烂漫,不晓世事。
石大郎看了侄女一眼,心里想法和她一样,能把孩子养成这样的人家,心头总有一片柔软地。
乱世吃人骨,吸人髓,金尊玉贵的娃子都得往脸上涂抹锅底灰才能活下去。小姑娘养的胖嘟嘟,白嫩嫩,可不就是告诉别人这里有个人参果,快来摘?
那老丈瞧着不似蠢人,他那般毫无顾忌,可见有所依仗。
石大郎不由想到他那魁梧身躯,竟是比他们后山的猎户还要壮硕,是有真本事在身吧?
稻花都能想到事,他咋可能想不到,只是这一路走来,他们见着人就躲,就算偶有相遇,也是匆匆离开。
他不敢信任别人,别人也不见得信任他们。
见他犹豫,石稻花也不催,只是扭头看爹:“爹,你从板车里抽两根甘蔗给我。”
“干啥?”石二郎问归问,抽甘蔗的动作却很麻利,砍成小节放在箩筐里方便拿的是一日没吃完的量,藏在板车里的是整根,根部用泥巴封了口的,甘蔗上头裹着的枯叶都没扒拉。
“送给小宝,她好像没吃过,看起来很喜欢的样子。”石稻花说。
“哼,就你瞎大方,送两节不够还要送两根,这可是能救咱家命的东西呢。”石二郎嘀咕,攥着甘蔗没动,有些舍不得,“没吃过多正常,这物金贵着呢,能熬红糖的卖可贵了。”
石稻花拽了拽,没拽动,一双野生粗眉拧成毛毛虫,看着爹:“松手。”
“真松啊?”石二郎没想到她真要送。
“松。”石稻花言简意赅。
石二郎哼哼两声,到底还是松了,闺女大了,会使唤爹了。
“送吧。”石大郎想了想,让大儿子从自家板车也抽了两根甘蔗,选的粗壮结少的那种,一看就诚意满满,“我和稻花过去一趟,你们在这里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