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赵小宝盯着人家姑娘瞧,正好,姑娘也在看她。
实在显眼呀,这浩浩荡荡百多人的大队伍,只有那么一辆驴车。虽然小女娃脸上被抹了锅底灰,但昨夜这行人来河滩时,她见过她没抹灰的样子,跟池塘里刚挖出来洗干净的莲藕一样,白嫩胖乎。
她当时瞧得稀罕,她们家是开猪肉铺的,街头巷尾买得起肉的人家孩子都养的精细,但像这么讨喜的,她也是头一遭见。
她们家的姑娘长相个子全随了爹,又矮又壮,因为家中不缺肉吃,从小憨吃傻胀长了一身肉,瞧着非但不招喜,反而时常被人私下嘀咕两句肥姑娘。
她稀罕长得好看的人,甭管男女老少,只要长得好看,来买猪肉她就乐意少收几文。心里本就对这个小女娃有些好感,今晨动身时,爹还偷摸告诉她们,说昨夜多亏她阿爷,应该是她阿爷吧?早晨瞧见那个老汉抱她了,多亏她阿爷仗义出声,不然昨夜他们家要吃大亏。
爹还说,他们瞧着不坏,咱先跟着瞧瞧情况,若对方也是往丰川府去,就观察观察他们行事,若没问题,他们就想法子扒拉上他们,央求捎带一程。
从老家一路逃出来,路上不是没有逃荒队伍邀请他们一起走,但都被爹拒绝了,说他们不安好心。
杀猪匠日日捅猪脖子,身上沾血,即便洗的再干净,身上都带着些血腥气,寻常人家瞧见他们都害怕。她们兄妹四人打小就跟着爹杀猪,手头都是见过血的,尽管多的是人惦记她们的家当,但因为她们杀猪刀就别在裤腰带上,长得凶神恶煞,倒也唬住了凑上来的歹人。
可从老家走到河泊县已经快要月余,白日里要赶路,即便父女几个轮换着守夜,身体还是有些撑不住了。
走到河泊县已经快到极限,她们还要保护阿奶和阿娘,爹说得对,再不找个靠谱的大队伍攀附上去求庇佑,他们指定走不到丰川府。
日头毒辣,走了大半日,眼瞅着就要到午时了,前头大队伍还没停下歇息的意思。
朱四花累得一个劲儿擦汗,胖就是遭罪,汗水淌个不停,她羡慕地看着那群人,对走在前面的三姐道:“她们身上的草衣看着好凉快啊,不知道有没有多余的,好想花钱买一件。”
“我也想要。”朱三花推着阿奶,推人和推粮食的困难程度不一样,生怕把阿奶摔地上,她十分留意路面,前方有坑洼和碎石,更前头的朱二花都会出声提醒,“身上痒痒得慌,难受。”
朱二花闻言忙不迭点头,她也想要。
胖子喜欢过冬,不喜欢过夏,往年就热得慌,更别说当下,一日到晚身上没个干燥的时候,里衣湿了又干,干了又湿,黏在身上捂出好些红疹子,路上也没时间换衣裳,更没水洗漱擦拭,也不敢擦药,擦上没一会儿又全是汗,白忙活一场还浪费药,每日痒痒的难受也只能忍着。
姊妹三人一路嘀咕,走在前面的亲娘马氏不免上了心,闺女是自己生的,她当然心疼。
朱家三代杀猪匠,代代勤劳肯干,家中不说巨富,但也小有家资。这回逃难,他们身上带的最多的就是金银首饰银票地契房契和粮食,地契和房契约莫是没啥用了,银票是在大钱庄兑的,丰川府也有分号,应该能使。金银更是硬通货,在哪儿都能用。
“当家的。”她颠了颠肩头的背篓,
娇柔的面容有些惨白,
累的,也是疼的,“半日了,你可看出啥了,这群人能不能信任?”
走在最前头的朱来财点头:“我瞧着还成,不像是半路凑合一起赶路的,妇人们前后左右都能逮着人唠两句,娃子们也彼此相熟,打打闹闹的,笑得没心没肺没烦恼,眼下挺不常见的。”瞅瞅别的队伍,别说大人一脸苦闷,小娃子也没好到哪儿去,小脸除了麻木就是麻木。
“这群人应该是一个村,或一个族的。”
他有两把子眼力,能看出他们的队伍外松内紧,跟狼群一样,头狼走前头,妇人和小娃走中间,外围是青壮和老人,他们虽是跟了一路,但没机会靠近,也挤不进去,远远瞧着像是一起的,走近了就能发现他们连人家尾巴尖都够不上。
很有章法的一个逃难队伍。
他心头的天秤已经完全倾向了他们,只是没想好该咋扒拉上对方,有些苦恼的和媳妇道:“我先前和走在后头的汉子说话,他都不搭理我。媳妇,你说我是不是应该给他塞俩铜板贿赂贿赂?”
他下乡收猪,乡亲们求着他收,因为他给价公道,从不坑人。别人来他家肉摊子买肉,祖传的店铺,他阿爷阿爹那辈就定下的价格,铺子也是自家的,没有租子要给,除非外头打仗,或是乡下农户集体闹着要涨毛猪价,不然他卖肉只有手松,没有手紧的时候,每日都是最先收摊,根本不愁卖,也没弯下腰低下头求过人。
花钱办事,也只在又置办了农田,去衙门办事时给小吏塞红包。
这事儿他干得不熟练,上前搭话第一时间没想起来,人家不搭理他,他碰了一鼻子灰,就有些不敢再上前了。
马氏闻言翻了个白眼,婆婆说得对,这就是个外在唬人,内在憨傻的货:“我们就这么一声不吭跟着人家,别人又不是傻的,咋可能看不出咱的想法?估计人家这会儿心里正嘀咕咱厚脸皮呢,就这么扒拉上来了。”
“啊?”朱来财傻眼了,寻思他也没紧紧跟着啊,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谁也不敢说他就跟着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