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添道,“胥总在省招投标中心、省三建乃至此次纠纷没露面的谭大明内部都有耳目,汇总各路信息后感觉搞阴谋诡计占不到上风,也没啥好办法翻盘,索性不管不顾掀了牌桌搅黄了这桩买卖。”
郭安民拈须微笑,道:
“再猜猜接下来蓝省长出什么招?”
“严惩违规违纪的相关方面,特别省招投标中心将面临颠覆般的大洗牌,省一建、省三建从此一蹶不振,相当数量的私营建筑企业获得崭露头角的机会,焕发生机和活力!”
叶小添不假思索道。
“我没你想的那么远,”郭安民声音压得更低,“我只判断一点,即蓝省长会顺势取消交安机电标段面对本省建筑企业的特殊待遇,仍然交由紫寺方面承建,这正是刚开始副省长们竭力争取的、蓝省长不得不让步的福利。”
“不仅仅一个标段输赢问题,关键在于气势!”叶小添恍然道,“蓝省长借力打力,成功引起本土建筑企业内讧,令得副省长们无话可说,以此为鉴,后面全面启动交通大动脉工程时,蓝省长将拥有更多不容挑战的话语权。”
“上次喝酒时说得不错吧?”郭安民道,“他是一位可以当作坚实靠山的大领导,也是我们的不二之选!”
所郭安民所料,省一建胥总在接受约谈时坦诚讲了三方面问题:一是掌握确凿消息,省三建王总与省招投标中心钱主任密谋私拆密件拿到底价,这样确保在报价环节取得优势;二是掌握确凿证据,证明谭大明异常活跃频频出击,在商宇华固建筑华彪等市级建筑企业之间牵线搭桥,结成地级市联盟对抗省一建、省三建;三是拥有可以相互印证的照片,证明谭大明分别在两家茶座、两家咖啡厅和一家甜水铺与评审专家密会,不用多说,肯定企图评审过程中故意压低省一建、省三建的分数,确保华彪为首的地级市建筑联盟中标。
与此同时省三建王总也报了警,将三名吃里扒外、伙同竞争对手篡改标书的员工移送到公安机关。
被隔离审查的省招投标中心钱主任刚开始紧咬牙关拒不交代,直至秦卫新摆出三样证据:
档案室主任招供昨天傍晚临下班前将钥匙送到钱主任手里;
底价档案袋上、里面底价文件正反均有钱主任的指纹;
昨晚七点五十三分钱主任与省三建王总的通话记录——这帮家伙真是肆无忌惮太久,都不晓得朝明贪官们最常用的小号联系;另一个佐证是,省三建做标书的团队一直守在办公室,等到晚上七点五十六分,王总陡地推门而入说“把投标价改一下”!
然后秦卫新又给了钱主任迎头重击,语带威胁地说,目前为止我们就事论事围绕交安机电标段,不想翻旧账,如果向前追溯延伸到两年、三年,你自个儿考虑清楚后果!
钱主任被吓住了。
关于操纵招投标、评审过程中瞒天过海等等操作,以前几乎半公开的,有时有些市领导甚至省领导直接当面关照:
老钱负责运作一下,确保某某公司中标。
所以电话联系、安排人手衔接等等,在省招投标中心内部都不算事儿,只要领导对招标结果满意,程序合规,就皆大欢喜。
钱主任作为具体经办有没有从中捞取好处?他主动参与、策划和操作的那部分肯定捞了,但领导交办的,省府大院有权部门打招呼的,地方党委正府协调的,这部分不敢捞,也捞不到。
但如果所有全都翻出来,大锅小锅一块儿扣到自己头上,那真是天塌下来了,钱主任自忖非但位子保不住,起码要判好几年!
掂量后果的严重性后,钱主任如实交代以下内容:
关于私拆底价密件,的确事先受到省三建王总请托,临下班前通知档案室主任把钥匙送过来——这种操作是家常便饭,等到所有工作人员都下班,钱主任独自一人进了档案室,取出密件,用小刀将封口很小心划开,抄下底价后再一点一点地复原,钱主任在这方面驾轻就熟,可以恢复到九成以上样子,不近距离盯在上面细看根本察觉不出来,完成所有工序将底价密件送回档案室,钱主任才一身轻松地打电话告知王总。
关于串通专家组评审过程中打压省一建、省三建,钱主任不承认自己有参与,理由是底价的事帮了王总,怎会在评审时摆他一道?况且省招投标中心并没有对评审专家的管辖权,完全是谭大明在外围一手操作,个别接触并收买专家。如果钱主任直接插手,根本没必要篡改标书内容,现场资质审查、标书查验有很多种手法挑刺找碴。
关于商宇华固建筑华彪等市级建筑企业结成地级市联盟对抗省一建、省三建,钱主任表示听到风声但没打算介入,因为由始至终他只答应帮省三建王总搞到底价,后面能否中标要看各家运气,还是刚才的道理,省招投标中心不能干预专家评审,这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原则。
印证省招投标中心档案室主任以及其他领导的谈话笔录,秦卫新基本认可钱主任的供词,当然私拆底价密件特别省长亲笔签名已经是很严重的违规行为,不过单单这桩错误不至于送钱主任进监狱,中心主任位子九成九保不住,副厅待遇也难说,但起码铁饭碗没丢,也能以干部身份退隐,总之还算不幸中的大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