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0章
三人离开后,朱由检又认真的将此事想了一遍。
就算是没有自己穿越过来,这个时候的大明,也已经开始了思潮变革。
准确的说,从正德年间,大明儒家就已经开始了自我革新。
前有王阳明的知行合一,后有李贽倡导思想解放,提倡人人平等,再到顾继坤、王夫之和黄宗羲的经世致用。(李贽是儒家的异端,有兴趣的可以去看看)
自己主导的一系列新政,无非就是加速了这个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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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一年八月十五,原本是中秋佳节。
但大明报刊的一篇告示,彻底引爆了京畿。
告示中,瞿式佀将朝廷开放辩论的前因后果,详细的说了一遍。
为了让更多的人参与进来,瞿式佀还尽量使用了白话,好让那些匠人、商贾、百姓们也都看得明白。
公示后面,便是第一篇辩论文章,《论泰西算码不宜推广书》,作者署名“孔圣门徒”。
文章开篇引经据典:“《周礼》载六艺,礼、乐、射、御、书、数,数居其末,然亦为华夏正学。”
“自黄帝使隶首作数,至汉《九章算术》,唐《缉古算经》,宋《数书九章》,我华夏算学一脉相承,博大精深。”
“今弃祖宗精微之术,转习蛮夷符号,犹弃珠玉而取瓦砾,智者不为也。。。。。。”
文章接着列举筹算、珠算之妙,痛陈泰西数字之陋,无阴阳之辨,缺方圆之象,不过是商贾逐利之小道,登不得大雅之堂。
此文一出,洛阳纸贵。
三日后,八月十八,反驳文章便登载了出来,《算学本无华夷之辨,实用方为天下公器》,作者署名“科学院教习程大位”。
文章写得很是直白:“今有匠人造屋,旧法需三十日,新法二十日可成。”
“有账房核账,旧法易错,新法简明。”
“若因‘华夷’之见而拒便利,犹如因噎废食。”
“且所谓泰西数字,实源自天竺,经大食传入欧罗巴,本为天下公器,何来蛮夷之说?”
程大位更举实例:“军器局采用新式记账法后,物料损耗查明率提高五成,天津市舶司改用泰西算码货单,通关时辰缩短三成,此皆实实在在之利,岂可因虚名而弃实益?”
两篇文章,针锋相对。
随后数日,投书如潮水般涌来。
保守派阵营中,最犀利的当属翰林院编修宋权的《三问新政书》:“一问曰,重工商而轻农桑,若逢灾年,粮从何来?二问:允商贾参政,若其以财贿官,朝纲何存?三问:改十恶、松礼制,若民不知畏,法何以立?”
这篇文章引来了商部右侍郎来复的回应。
来复以自家经历为例:“陕西来氏,五代经商,亦五代读书。”
“万历四十四年,某中进士时,家父言:‘商道通有无,儒道明义理,二者本可兼济’。”
“今商部之设,非为抬商贬士,实因时势所需,大明岁入四成来自工商,若无专衙管理,岂非视巨利而不顾?”
来复更反问:“若言商贾必奸,则士人皆贤乎?”
“嘉靖年间严嵩贪墨,万历年间张四维之祸,岂是商贾所为?德才高低,在个人修养,不在出身行业。”(张四维这事儿看前面,韩爌那一段)
辩论迅速升温。
八月二十,一篇《论道器之序不可乱》的文章引起轩然大波。
投书者是江南大儒刘宗周的门生陈子龙。
文章核心论点:“道为体,器为用;道为本,器为末。”
“今朝廷新政,事事重器,蒸汽机、铁甲舰、新算学、商贾利,此乃本末倒置。”
“长此以往,百姓唯利是图,士子不读圣贤,国将不国!”
这篇文章触及了最根本的思想冲突。
翌日,王夫之亲自撰文回应,题为《器进则道新,论儒家与时俱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