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你过的好吗？”
像是阔别几十年的老友乍然相遇，只剩下生疏的寒暄，莫离问的有些小心翼翼。
叶天音自见到他这张脸的那一刻起，就遏制不住地捏紧了拳头。
她想说她过的很不好，二十多年来夜夜梦魇，梦里始终停留在兄嫂惨死的那一天，她怎么会过的好呢？
她想质问他，躲在敕勒原那么多年，是否早已把自己的罪孽忘得一干二净？
她明明有那么多话想说，可最终一开口，却只是一句：“莫离，你因何白头？”
莫离愣住，而后涩然一笑。
“因为，我负了阿音。”
“阿音”这个称呼，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过了。
那时她还是天真骄纵的虎鹤山大小姐，无论她做了什么了不得的祸事，后面总有端方仁善的兄长和温婉明理的长嫂为她善后，他们总说“阿音还小”。
“有我们在，阿音只管恣意潇洒地活，不必理会这诸多的规矩。”
兄长和嫂嫂总是这样告诉她。
然后她便当了真，肆无忌惮地喜欢上了一个妖奴。
十五岁的叶天音从那个妖奴身上具象地理解了“狐狸精”和“狐媚子”这两句骂人的形容词，那样妖孽的长相，真的很难令少女不动心。
她骄纵而强势地为他改了名，甚至都不问一下他原本的名字。
“从今日开始，你就叫莫离。”
“莫要离开我的意思，”她抬着下巴，语气慵懒，“记住了吗？”
莫离愣了一会儿，悄悄抬头，只看见她扬起的下巴和微抿的唇，以及，耳垂上那鲜红欲滴的颜色。
他成了她身边形影不离的奴仆，大小姐开心时会捏着他的袖子撒娇，累了会要求他背着她满仙山地哄，生气了也会故意甩他巴掌……
他一度以为，自己于她而言仅仅只是一个有点色相的奴仆而已。
可是那日在九足山上，他被人摁在泥地里扬言要抠出他那双狐狸眼的时候，她却毫不犹豫地为他挺身而出了。
当着五大世家的面，她张扬又直白：“这是我喜欢的人，谁敢动他，我跟谁拼命！”
世家贵女爱上一介低贱的妖奴，无论任何时候这都是一件万分出格的事，可她却丝毫不以为耻。
一时间，关于叶家大小姐的流言遍布三大仙洲，其中唾弃鄙夷者不在少数。
可是叶天音根本不在乎，她在乎的是，区区妖奴眼里却不只有她。
莫离跪在她的闺房，听候她发落。
“在九足山上为何与人起冲突？”
莫离垂着头，低声道：“他们欺辱我阿弟。”
“啪”的一声，一个巴掌落在他脸上。
不轻不重，连点红痕都没留下。
“你的眼里、心里只能有我一个人，听懂了吗？”
莫离头低得更下了，但却没有吭声。
叶天音咬着唇，气道：“我不是在请求你，而是命令你！”
莫离这才缓缓朝她俯下身子：“是。”
外面的流言蜚语倒还罢了，最令她难受的是兄长与嫂嫂竟都不站在她这边了。
“阿音，你还小，根本不懂什么是真正的喜欢。”
兄长皱着眉忧虑不已，就连嫂嫂也拉着她的手朝她摇头。
她挣开了双手，第一次反驳了自己的兄长：“我十七岁，不小了！”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初初心动，总是以为爱情大过于一切。
她与莫离出双入对，拉着他在月下起誓，试图证明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