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越面无表情地说出了这些年的真心话。
他依然记得爷爷死的那天，宫御没有掉一滴眼泪，没有任何悲伤的表现，如果这些都可以用宫御喜怒不形于色来解释，那么接下来宫御的所作所为让宫越感到了真正的心寒——
宫御成为宫家家主的第一件事，是把爷爷所有的遗物，都送去垃圾场销毁。
包括了爷爷摆在家里的所有照片。
如果不是宫越自己私藏了一张合照，摆在宫越房间的那张照片也会被宫御销毁。
虽然一般人会默认死人用过的东西有些晦气，可谁会嫌弃自己至亲的遗物？
况且是一直对宫御寄予厚望、最后将整个宫家都交到宫御手中的爷爷。
宫越那时冲上去据理力争，想要留下爷爷其他的遗物，但宫御只是冷漠地看了他一眼，用理所应当的语气道：“宫家不需要跟不上时代的废物，这些早就该被淘汰的东西理应送去销毁。”
简直冷血得可怕。
但就是这么冷血的怪物，居然获得了爷爷的偏爱、又得到了嫂子的爱。
为什么不需要感情的怪物反而得到了最珍贵的爱呢？
为什么那个被偏爱的人不是他呢？
“既然哥给不了嫂子真情，那你和嫂子离婚不就行了吗？”
“这样嫂子不用被感情折磨，我不用当小三，哥你也不用担心嫂子找小三。”宫越的唇角扯开，诚恳地建议道。
宫御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他像是一座冰雕。
严寒冻结了他的全身，看起来那具肉身变得无坚不摧，可如果有一只手推一把，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诶？谁说我要找小三了？”唐怜茫然地探出头，像是冬日里不请自来的小猫，无辜地看看宫越又看看宫御，“诽谤啊，这是诽谤，老公，他在诽谤我。”
那些鲜活的语句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宫御缓缓转过头，循着那飘着香气的人影看去。
他看到了那双明亮澄澈的黑眸，正热烈专注地望着他。
那双眼里没有批判、没有指责、没有失望，那是一双会爱人的眼睛。
是宫御这么多年的人生里，从未见过的爱着他的眼睛。
从前宫御并不知道要怎么让父亲、母亲、爷爷还有身边人这样看着他。
他很小的时候认为他需要把一切做到最好，或许这样就能被那样注视了。
可是什么才叫很好呢？
或许是世俗意义上认定的某类成功。
所以他成为主流价值体系里最优异的alpha学员，他甘愿把自己卷进了社会评判的锁链，维系着这个世界上看不见的冰冷怪物的运行。
——“你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
这些年，他好像被无数双类似于宫越的眼睛看过。
看怪物一样的眼神。
小时候唯一没有用这样目光看过他的存在，是那个被销毁的机器人。
那个机器人会一如既往地照顾他，不管他那天有没有考到第一名。
后来那个机器人被销毁了。
宫御感觉到某一根看不见的、和他内心接口的线似乎也被销毁了。
那根线就这样断了很多年。
直到此刻……
“我爱老公。”唐怜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坚定地对着宫御重复那说过千万次的爱语：“很爱很爱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