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相夷看来,这身打扮实在与厨房有些格格不入。
再者鹤之舟的双手白皙,只有指腹有练剑留下的茧子跟食指指腹处不知是握什么留下的痕迹,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洗碗的人。
不过有人乐意将他不喜欢的活儿接过去,他自是乐意的,便抱着手站在厨房门口,等着看这人的笑话。
鹤之舟不知道身后少年的小心思,只是在寻不到攀膊后便随意地挽起袖子,也不在意袖子是不是会沾到水,用放在一旁的皂角跟丝瓜络熟练地将这不算多的几个碗筷清洗干净。
随后又在灶台旁寻到了还算干净的抹布,清洗了两遍后回到用膳的桌前,将桌面仔细地擦拭过两遍,末了连灶台的边边角角都清理了一番,才用皂角仔细地净手。
一直挺爱干净的李相夷不由得眨了眨眼,想起自己平日里洗碗时的敷衍,莫名生出了几分心虚来。
好在平日里负责洗碗的大多数时候都是师父师娘,师兄在时便是师兄,而他除了吃之外,只有像今夜这样的情况才会轮到他干活。
两人还不太相熟,漆木山走之前也没说什么,李相夷便带着这个沉静的男人去了师兄的房间。
“你今夜便睡这里吧。”他走到床榻上,将单孤刀放在床上的木盒抱到柜子上,又从柜子中取出了干净的床被。
“谢谢。”鹤之舟朝他笑了笑,目光柔和地扫过他这总是借机打量自己的眼,笑道:“想问什么可以直接问。”
李相夷眉毛一挑,那张尚且稚嫩的脸上便露了一丝桀骜,“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便不与你客气了。”
鹤之舟只是笑。
李相夷被他笑得有些不太自在,但总归也不算排斥,“你还记得我爹娘跟哥哥长什么样吗?”
本就撒了谎的鹤之舟在心底叹了口气,低沉地道了声:“抱歉,我记不太清了。”
少年看起来有些失望,但似乎是本就没抱着太多希望,故而失落得也有限,眉目间很快便恢复了坚毅。
这反倒叫鹤之舟想起了李莲花知道自己有个哥哥时泛红的眼圈。
十几年后的李莲花失去的太多,仅剩的三位亲人成了他与世界维系的救命稻草,在知道了自己遗忘了如此重要的一个人时,才会为被遗忘的那人感到无比悲凉。
但如今还是个孩子的李相夷却没那么细腻的心思,只是单纯地有些遗憾于知道有这么个亲人,却始终回忆不起来对方的样子。
人生不同阶段所经历的一切会一点一点将人打磨塑造成不同的形状,而如今的李相夷还是初升的旭日,是纯净的白纸,他身上几乎找不到什么李莲花的痕迹。
就连那双未曾改变过的眼睛,也因为还年少的缘故清澈见底,叫人一眼便能窥见这个少年的骄傲与单纯。
鹤之舟呆呆地坐在床榻前,盯着地面上那点透窗而入的月光,许久都没能回过神来。
直到乌云盖了月,那点月光被深沉的云团挡了去,他才轻轻嗤笑了一声,抬手掩住脸,盖住了面上惨淡的笑容。
表面上回了房,实际上溜到外面的树上偷偷打量着这个男人的李相夷托着脸,实在不懂明明不记得父母跟哥哥的人是自己,为什么这个男人反倒这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