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点头。
福春傻笑,她终于有了朋友,再也不用一个人玩手指。
*公主号橙一推文
老郝天天在外喝大酒,福春就天天来找疯子,老郝他娘也不拦着,每次只把锁拿起来看一看是不是锁紧就回屋里念经。
在遇见刘芯之前,疯子这儿是她唯一的避风港,两个人隔着漏风的破门一起嗦糖,攒着糖纸折小青蛙。疯子总说疯话,说什么疯话福春都捧场。她对疯子有种天然的亲切感,她既像朋友又像母亲,弥补了福春父母的缺位。
那是福春童年最快乐的时光。
“她最喜欢加缪,提他提的最多,疯得厉害的时候还会说好多我不知道的。”福春懊悔,“我不懂她就教我,教我我也不爱听,她念叨那么多反正是教会了一些。”福春经常一头雾水,最后稀里糊涂陪着她傻乐。
“当时我要是听进去了该多好。”
每一年的生日许愿,福春总会坐在门边对疯子说要她永远留在这,和她做一辈子好朋友。
疯子躺在地上打滚,欢呼声像山洞吹出萧瑟的风。
小孩子最天真残忍,根本不明白自己的快乐多让人绝望。
那晚疯子又在叫,福春跑到老郝家。破木门上栓起的铁链扔在地上,老郝在屋里,他的喘息像虫合蟆咳痰。
福春蹲在院外草坡听屋里动静。过了很久,老郝打着手电从屋里出来,手电筒的光泛在他脸上,照得他眼睛好像融掉的山洞,烂掉的肉糊在脸上真真正正如同厉鬼在世。
福春惊叫一声捂住嘴。光在她脚边照了一会又收回去,等老郝进屋,她悄悄跑到木门边。
疯子被扒下裤子躺在地上。
福春埋头蹲在那很久,终于开口问她:“你是被拐来的吗?”
她长大懂事了,好些状况可以自己想明白,一旦想明白就再也无法装作若无其事。
疯子听见她的话徒然睁大眼,眼泪直直往下掉,手指抠在泥土里,说出了支离破碎的几个字:“骗,火车,骗……”
哗啦,哗啦……海面沉重翻涌。
福春停下来眺望,用食指蘸了蘸礁石上的小水洼在旁边画出几道纹路,“她是在火车上被老乡骗来这的。”
陈悦目歪头看了一阵才想起来,喃喃道:
“北大。”
“北大。”福春说,“这个校徽是疯子和我一起玩的时候经常画的。”
她是北大的学生,在那年获得了公派出国的名额,放假回家的时候被老乡骗到山区。辗转一年又被卖到老郝家。那时她的精神已经很差,后来在老郝家彻底被折磨疯了。
关于疯子的来历福春七拼八凑猜到真相。
她想救她,但不知道怎么救。
从村里出去的路太颠簸了,根本不可能带着疯子安静逃走。福春去求奶奶出面让她劝老郝家把疯子送回北京,结果被老太太关起门狠狠揍了一顿。
那晚之后老郝察觉到异样,没过多久就换了副锁链栓紧门口,又拿废木板把门缝都钉死。
奶奶也不准她再跑出去瞎玩,泼大粪在老郝家骂了一通,不让福春再去。
福春退缩了,每天只敢站在老郝家院外看一会。那道门后黑黢黢的,她知道疯子也在看她。
一年后,疯子给老郝生了个男孩,疯病也渐渐好了。
村里人都去道喜。
奶奶也领着福春去串门。如今那间破屋也被打扫干净变得敞亮。
一个女人穿着新衣服坐在中央露出胸喂奶,一群人围着逗孩子,男女老少都有。福春站在角落看着哇一声哭出来,无助地在原地大骂:“人去哪了?还给我!”
她的哭喊被笑声掩盖,只有女人抱着小孩呆呆看她。
*
“就这样吧。”
“就这样?”
陈悦目冷笑:“那你能怎么办?”
“是,我能怎么办。”福春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