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喘息。
“我知道你们现在一定很累，也很孤独。但请记住，你们做的每一件事，都不是为了证明人类有多伟大，而是为了告诉宇宙：我们虽然渺小，但从不认命。我把一生献给了航天，可我最骄傲的，不是造出了多少飞船，而是看着一代又一代的年轻人接过火炬，走向更深的黑暗。”
他又笑了：“听说你们在月球种菜？好啊！等哪天你们种出第一颗番茄，记得留一颗种子，埋在我老家院子门口。我想让那棵树底下，也有一点来自星空的味道。”
录音结束。
大厅陷入长久的寂静。
陈?低下头，泪水滴落在记录本上，晕开了字迹。
苏晓宇默默起身，走到厨房，重新点燃炉火。锅里的卤汁还在咕嘟冒泡，他拿起剪刀，将一只鸭翅剪成两段，轻轻放进一只干净的小玻璃瓶里，密封好。
“这个，”他说，“我要存起来。等第一颗月球番茄成熟，我就把它种在瓶子里，寄回张老家门口。”
李锐走到舷窗前，望向地球。
那颗蓝色星球静静悬挂，温柔如初。
他知道，这片荒原终将变绿。不是因为科技多先进，而是因为人心不肯凉。每一个离乡背井的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把故乡一点点搬过来??一粒种子，一缕香味，一句叮咛，一段录音。
第二天清晨，陈?照例去查看红豆苗。
那朵小白花仍未凋谢，反而更加饱满。而在它的下方，第二朵花苞正悄然隆起。
她正欲拍照上传，忽然发现叶片背面附着几粒极小的晶体。放大镜下，竟是凝结的露珠，在微重力环境中聚而不散，晶莹剔透，宛如泪滴。
“不可能……”她喃喃，“空气湿度明明只有百分之十二……”
她立即取样分析。
结果让她浑身一震：这些水珠的氢氧同位素比例，与地球长江流域的雨水完全一致。
换句话说，它们来自地球。
“难道是……”她猛然想起什么，翻出早期实验记录??当初种植红豆苗时，曾使用过一瓶标注为“家庭样本”的水源，那是她出发前，母亲从院子里接的一坛春雨，亲手交给她的。
那坛水早已用尽。
可它的记忆，却留在了植物体内。
如今，这株红豆苗，用自己的生命，重新凝结出了故乡的雨。
她抱着样本冲进主控室，声音发抖：“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植物不仅记住了土壤、光照、音乐，它还记住了水的味道！它在异星之上，复活了地球的气候片段！”
李锐听完，久久无言。
良久，他轻声说：“所以，我们从来不是在改造月球。我们是在用记忆，一点一点，重建一个能让我们活下去的世界。”
一周后，第一片辣椒花瓣终于舒展。
洁白如雪，中心一点淡黄，像极了中秋夜空中那轮明月。
苏晓宇站在培育舱外，手里握着那瓶装着卤鸭翅的玻璃罐，对着摄像头笑道：
“妈，你听见了吗？你的味道，在月亮上开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