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男声响起，背景隐约有雨滴敲打铁皮屋顶的声音：“各位同学，今天是我最后一次给你们讲课。医生说我最多还能活三个月。但我还想讲完这一节??《分布式能源网络的社会意义》。”
声音平静，毫无悲怆，唯有深沉的信念贯穿始终。
“我知道你们很多人出身贫寒，被人说是‘没前途’。可我想告诉你们，真正的技术革命，从不始于专利证书，而始于一个人在黑暗中摸到一根电线，然后决定试试能不能点亮灯泡。
我不在乎我的研究成果归谁所有，只希望有一天，某个山村的孩子能用我设计的算法，为自己家装上一盏不会熄灭的灯。
如果那一天到来，请替我看看那盏灯。”
赵振国摘下耳机，久久未语。窗外，夕阳正沉入远山，余晖洒在晒谷场上那台老旧发电机上，金属外壳泛着温润的光??那是十年前他亲手扛回村的第一台设备，如今已被孩子们改造成教学展品，底座刻着一行小字：“起点”。
夜里，他召集核心团队召开紧急视频会议。春梅、格桑、阿木、小丫、李卫东悉数上线，屏幕分割成九宫格，背景各异：非洲帐篷、戈壁营地、瑞士酒店房间、南极科考站……
“杨老师走了十年了。”赵振国开口，“但他留下的东西，一直在跑，比我们都快。”
他将音频分享至群组。
片刻静默后，春梅轻声说：“我们应该做点什么。不只是纪念，是要让他想照亮的地方，真的亮起来。”
格桑眼睛发亮：“比如……建一所没有围墙的学校？不设入学考试，不看户籍成绩，只要有心学，就能进来？”
“叫‘文彬学堂’怎么样？”阿木提议，“线上线下结合，课程全部开源，连教材都由各地学生共同编写。”
小丫立刻响应：“我可以负责青少年版AI助手开发！让它能听懂方言提问，还能把复杂公式转化成生活例子解释。”
李卫东拍案而起：“资金我来想办法！发动所有萤火节点众筹，每人捐一顿饭钱，积少成多！”
赵振国看着屏幕上一张张热切的脸，忽然笑了。他打开文档，新建文件夹，输入五个字：**文彬计划**。
项目说明只有一句：
>让每一个想读书的孩子，都有权利站在知识的光源之下。
三天后，“萤火联盟”正式发布倡议书，《致全球萤火伙伴的一封信》在137个国家同步推送。短短四十八小时，收到响应申请逾两万份，捐款总额突破八百万，其中超过七成来自乡村家庭和个人小额捐赠。最令人动容的，是一包从云南怒江寄来的信封，里面是三百二十七枚一角硬币，附言写着：“我家娃靠助学金上了初中，现在也能帮别人点灯了。”
与此同时，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峰会临近。赵振国启程前往日内瓦前夜，全村人为他送行。孩子们排成队列，每人手里提着一盏自制的萤火灯??有的用玻璃瓶装LED，有的用竹篾编成灯笼，灯光微弱却整齐划一，照亮了整个村口。
王秀兰塞给他一个布包，里面是几双亲手缝制的棉袜、一瓶辣椒酱，还有一张泛黄的照片??那是三十年前他们结婚那天，在村委会门前拍的。背面写着：“走得再远，记得回家的路。”
飞机穿越云层时，赵振国翻开了随身携带的《萤火纪年》。他在最新一页写道：
>当我们谈论教育公平，我们其实在谈一件事：
>是否相信，一个放牛娃的眼睛，也能映出银河的模样。
抵达日内瓦当晚，安娜教授设宴招待各国代表。席间，一位欧洲大国科技部长举杯致辞：“贵国的‘萤火’模式令人钦佩，但我们更感兴趣的是??你们如何确保这种自发性创新不会失控？毕竟，无序的技术扩散可能带来安全隐患。”
全场目光聚焦赵振国。
他放下酒杯，平静回应：“您说的‘失控’，是指脱离中心控制吗？可我想问一句：是谁定义了‘秩序’？是一个坐在空调房里写政策的人，还是一个在暴雨中抢修线路的母亲？
我们的确无法‘控制’萤火。因为它本就不属于某个人或某个机构。它像野火，风吹到哪，它就烧到哪。但正是这种‘不可控’，证明它是活的。
如果您担心安全，那我只能说：我们依靠的不是防火墙，而是信任。是肯尼亚孩子主动上传病毒扫描日志的信任，是青海牧民自愿分享水源监测数据的信任，是成千上万陌生人彼此托付成果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