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怜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坚强但难掩虚弱的笑容，而后他两眼一闭，华丽丽地朝后倒去。
“嫂子——”
“夫人——”
如潮水般的眩晕感席卷了唐怜的全身，omega的身体素质确实很难比上alpha，因此在驾驶逐日时，唐怜遭受的那两次攻击确实给他的身体带来了极大的负荷。
虽然他下了机甲没有立刻吐血，但这种痛苦并不比内脏受损要低。
他的大脑一阵阵刺痛，虚幻的痛苦好像要从他的身体里溢出来，如泉水般包裹住他，封住他的口鼻，让他无法喘息无法站立。
但这样的痛苦对唐怜来说其实是习以为常的事情，在跟随光头大厨学习机甲时，唐怜就吃了无数的苦。
从前和光头大厨学厨艺的时候，如果有人告诉唐怜，只要从自己身上切下一块肉、炒进菜里、这道菜就会变得无比美味时，其实小唐怜是非常愿意这么去做的。
他的心里有很一台朴素的天平，如果天平的一端是成功，另外一端是唐怜需要付出的东西，那么唐怜愿意不断加码，哪怕是将自己身上的肉一片又一片地刀下来，一层又一层地堆上去，他也希望天平的胜利向自己倾斜。
学习厨艺如此，学习机甲也是如此。
十八岁那天，唐怜第一次驾驶机甲成功打败了光头大厨。
那天与他精神链接的机甲被光头大厨击中了三次，他的机甲外壳已经出现了裂痕，而光头大厨的机甲更是残破不堪。
“你出师了。”光头大厨神情复杂道。
唐怜赢得了胜利，他就这样忍耐着大脑的疼痛，咽下了喉头涌出的鲜血，努力露出了一个微笑。
直到独自回到了没人看见的地方，唐怜才放心晕了过去。
其实现在唐怜忍受的痛苦并没有出师那天来得痛，他现在装晕，也只是觉得这样晕过去热度会更高、效果会更好。
唐怜相信这一次星网的讨论度绝对会爆炸性地高，不管是联邦叛徒居然是厉上将、还是宫御遗孀机甲大败厉上将、又或是天才机甲制造师宋柏雪，都是绝对的热点。
不知道宋柏雪能不能跟上这波热度啊，他要是和宋柏雪说赚的钱五五分，宋柏雪的性格也应该会同意的。
但唐怜感觉自己不是那么贪的人，三七分吧，他拿三成就好了。
无数思绪飞一般从脑海中掠过，唐怜不知道倒在了谁的怀里。
他只知道这一次确实好累好累，厉上将作为对手，哪怕他老了、被激怒了、轻敌了，也依然是唐怜遇到过的最棘手的对手，他必须要全力以赴，才能看上去赢得毫不费力。
当真的打败了厉上将、播完了广告词，所有要做的事情都做完后，唐怜那根紧绷的弦好像终于可以松懈了。
他微微张开口，一股腥甜不受控地从他的喉头涌出，顺着唇角流了出来。
温热的鲜血从下颌流到了颈侧的青筋，流进了漆黑的丧服中，宛如鲜红的凌霄花热烈地缠绕着藤蔓，生长进了唐怜雪白的肌肤中、黑色的如泥土般的衣物里，成为唐怜的一部分。
“嫂子！！！”
“唐怜！！！”
唐怜其实感觉自己还可以睁开眼、还可以站起来，甚至还可以继续战斗。
在过去的无数次战斗中，他其实都是这样过来的。
因为他不能真正倒下，他没有后路、没有家，一旦倒下了就是坠入深渊。
所以哪怕是爬，他也要爬起来。
这种他身无长物无路可退、所以一定要竭尽全力的想法，似乎贯穿了他的一生，直到此刻唐怜勉强睁开眼，朦朦胧胧中看到天空高悬着的那轮红日、看到副官、宫越、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赶过来的宋柏雪的关切面容时，唐怜才有些后知后觉地想——
啊，原来我这一次可以不用再拼命爬起来了。
于是唐怜终于放弃了对眩晕和疲惫的抵抗，他一点一点闭上眼，视野的最后是那轮如血般的红日。
后羿射下了九轮太阳，重新制定了天空的规则。
当宋柏雪将这个神话故事告诉他的时候，唐怜背对着宋柏雪，仰起头，语气夸张道：“很不错呢！一个产品一定要有一个好的故事才能更好地卖出去！”
其实那时唐怜好像有一句话一直没对宋柏雪说。
他也很喜欢这个故事。
所以他想要为宋柏雪射下天空中所有的旧日，让宋柏雪成为机甲制造领域制定规则的新生太阳。
阳光照耀下，柏树上的积雪也会消融的，从今天开始，以后都会是生机勃勃、欣欣向荣的景象。
想到这里，唐怜终于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