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宾转身坐下，眼神幽深。他知道舆论战一旦打响，真相就会变得模糊。人们不会关心两千三百万去了哪里，只会记住“李野有问题”这个标签。
而此时，在西南重汽家属区一栋老旧居民楼里，李野正坐在母亲床前削苹果。老人中风多年，右半身瘫痪，说话含糊不清。但她认得儿子，每次见到他，都会努力挤出笑容。
“妈，我回来了。”李野轻声说。
老太太颤巍巍抬起左手，摸了摸他的脸，嘴里喃喃：“野……野啊……别惹事……”
李野鼻子一酸，强忍泪水：“我不惹事，我是把该说的话说出来。”
母亲摇头，眼里泛起泪光：“他们……不怕你……怕你不说……说了……就没回头路了……”
李野握紧她的手，久久不语。
他知道母亲说得对。从他决定公开那一刻起，就已经斩断了自己的退路。这不是一场博弈，而是一次赴死般的冲锋。
晚上七点，网络上突然爆出一条热搜：“#西南重汽副总涉内幕交易#”。配图是一张模糊的证券交易截图，标注着“李野亲属账户异常买入某军工股”。文章称，该股票在其推动卡玛斯国产化方案通过后暴涨%，疑为信息套利。
短短半小时，话题阅读量破千万。评论区迅速分化：有人骂他伪君子，一边喊反腐一边自己捞钱；也有人质疑消息来源不明，要求彻查幕后黑手。
与此同时，几家主流媒体公众号同步推送了京南集团的官方通报。措辞严厉，逻辑严密，俨然一副“组织调查在先，个人违纪在后”的姿态。
罗秘书焦急地打来电话：“李总，舆情失控了！我们必须马上回应！”
李野正在整理弟弟的操作记录，听到电话后淡淡地说：“不用回。”
“什么？”罗秘书愣住。
“让他们闹。”李野放下笔，“越是急于澄清，越显得心虚。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沉默，等审计组出结果。”
“可……公众会误解的！”
“误解？”李野冷笑，“你以为真相靠微博热搜就能传播？在这个时代，谁掌握话语权，谁就定义真相。我们现在发声，只会被淹没在更大的噪音里。”
他抬头看向墙上挂着的老厂合照??那是1981年建厂初期的照片，工人们穿着蓝布工装，站在刚竣工的厂房前，脸上洋溢着纯粹的自豪。那时的他们，只为造一辆好车而奋斗。
“等雨停了，自然会见阳光。”他说。
深夜十一点，冯淑云独自回到家中。apartment门刚关上，手机便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她犹豫片刻，还是接了起来。
“冯姐，你还记得我吗？”电话那头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我是小马，去年调去海南分公司那个。”
冯淑云心头一紧。她当然记得??正是她把周立国公司的合同转交给小马处理的。
“你怎么会有我号码？”
“有人让我告诉你一句话。”对方压低声音，“‘账本不在海南，在深圳。’然后说，如果还想活着见孩子出生，就不要再碰这件事。”
电话随即挂断。
冯淑云浑身发抖，跌坐在地。她怀孕六个月了，丈夫在外地出差，家里只有她一人。窗外风雨未歇，每一阵风吹动树枝，都像是有人在撬门。
但她没有哭。她慢慢爬起来，打开电脑，将所有备份文件上传至三个不同的云端服务器，并设置了自动定时发送机制??若她连续48小时未输入解除指令，所有资料将自动群发给十家新闻机构和中纪委官网。
做完这一切，她抱着肚子，轻声说：“宝宝，妈妈不怕。咱们一起等天亮。”
第二天清晨，审计组正式宣布：初步核实，卡玛斯项目存在严重资金挪用问题，涉及金额逾四千万元。其中两千三百万流向海南空壳公司，另有九百六十万以“技术咨询费”名义支付给北京某私人顾问机构，实际控制人为曲司妻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