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继续飘，水流继续淌，诵读声再度响起。
老头背起药箱，走向远方。
与此同时，昆仑断碑之下，猴子睁开了眼。
“结束了？”妙音出现在他身旁，手中潮音杵残片已不再震动。
“算是吧。”猴子伸了个懒腰，“净妄的意识形态溃散了，但他种下的种子不会立刻消失。‘伪善之疫’虽然退去，可人心里的惯性还在??有些人已经习惯了过度付出，有些人则因长期压抑而不知如何表达需求。”
妙音轻叹：“改变从来不是一夕之事。”
“没错。”猴子望向东方，“就像种田，播了种还得浇水除草，等它自己长出根来才算真活。”
他忽然咧嘴一笑：“你说叶秋现在在干啥？”
妙音翻了个白眼：“还能干啥？他又去了西南那座山村，听说有个孩子发烧三天不退，村医束手无策。”
猴子挠头：“这家伙，明明可以一念之间治好万人，偏要一个个走过去看诊。”
“所以他才是叶秋。”妙音淡淡道，“他不信‘神迹’，只信‘抵达’。”
此时此刻，西南群山深处，叶秋正蹲在一间破屋前，手里握着一根银针，小心翼翼刺入孩童手腕上的太渊穴。孩子的母亲跪在一旁，泪流满面，却不敢打扰。
针入片刻，孩童眉头舒展，呼吸渐匀，额头的高热也开始退去。
“别哭。”叶秋收针，递给妇人一瓶药粉，“每日三次，温水冲服，七日即愈。”
妇人磕头不止：“恩公大德，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
叶秋扶她起身，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不必报答我，将来若有别的孩子生病，你也这样帮他就好。不是为了还债，而是因为你看见了，你就愿意伸手??这就够了。”
妇人怔住，良久才点头。
走出村子时，夕阳正斜照山岗。叶秋站在坡上，望着脚下层层叠叠的梯田与炊烟，忽然感到一阵深深的倦意。
不是身体的累，而是灵魂的沉。
他掏出随身携带的一枚玉佩??那是当年慧觉留给他的信物，刻着两个字：“持中”。
他曾以为这二字是要他秉持公正、不偏不倚。如今才明白，“中”不是立场，而是节奏：既不急于拯救，也不冷漠旁观；既不强求人人向善，也不放任恶行横行。
就像呼吸，有进有出，方能长久。
“你在想什么？”猴子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叶秋没回头：“我在想，我们是不是太急了？”
“嗯？”
“净妄用了千年布局，我们用七日破局。可人心的修复，或许需要七十年，甚至七百年。”叶秋望着天边晚霞，“今天那个女人说要‘做牛做马报答我’，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感恩？”
“意味着交易。”叶秋苦笑，“她觉得善必须偿还，否则就亏欠。可真正的善意，本该是无条件的流动，而不是债务循环。”
猴子沉默片刻，忽然道：“所以你还得继续走？”
“是。”叶秋点头，“不仅要走，还要让更多人知道??你可以善良，也可以不；你可以帮忙，也可以拒绝；你可以伟大，也可以平凡。重要的是，这个选择，是你自己的。”
他抬头看向夜幕初临的天空，星星一颗接一颗亮起。
“共觉网还在运行，但它不再是单向灌输‘应该做什么’的工具，而是提醒人们‘你想做什么’的镜子。我们要做的，不是控制它，而是守护它不被再次污染。”
猴子咧嘴一笑：“听起来比我当美猴王还累。”
“可你还是来了。”叶秋看着他。
“废话。”猴子耸肩，“总不能让你一个人扛着整个人间的良心吧？”
两人相视一笑，身影渐渐融入暮色。
数日后，江南小镇恢复了往日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