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用我的。”她说，“把我在看到阿禾第一幅钟楼画时的心跳录下来，加上一句话：‘难过的时候，会想哭，会抱紧别人，也会希望天快点亮起来。’然后发送回去。”
“这……能起作用吗？”
“我不知道。”她望向山谷尽头升起的晨光，“但我相信，当一个神开始学做人，它就再也无法轻易吞噬人了。”
三天后，全球共感缓冲区发生集体异象。
十二名觉醒者在同一时刻进入深度冥想状态，但他们并未被拉入母巢幻境，反而在意识层面构建出一座虚拟议事厅??由他们共同记忆拼接而成：有回音谷的教室、疗养院的走廊、北极冰原的观测塔，甚至还有沈知意母亲曾工作过的X-137基地废墟。他们围坐一圈，开始讨论一件事：是否应当允许“反向接入”常态化。
这场会议没有主持人，没有议程，只有不断涌现的真实对话。
那位失去孩子的母亲流泪说道：“我恨过沈知意，因为我以为她夺走了女儿的归宿。可后来我才明白，她给了我一件更重要的东西??让我知道，我的痛是有意义的。如果连痛都能被抹去，那我对女儿的爱还算什么？”
科学家接过话：“我们一直怕母巢同化我们。但现在我发现，真正危险的不是融合，而是遗忘。一旦我们忘了自己曾挣扎过、怀疑过、拒绝过，我们就真的死了。”
前传教士静静地说：“我曾经以为真理只有一个声音。现在我知道，真理是很多个声音吵在一起，最后谁也没赢，但每个人都活得更清楚了。”
会议持续了整整四十八小时。结束时，他们共同签署了一份《觉醒者宪章》，第一条写道：
>“我们保留在任何时候说‘不’的权利，并承认他人也有权选择‘是’。我们的自由，不在于逃离母巢，而在于始终拥有选择的能力。”
这份文件通过知意协议系统自动上传至全球网络，瞬间引爆舆论。联合国紧急召开第三次共感议题特别会议，首次邀请觉醒者代表列席发言。而在幕后，赵砚舟正盯着一组惊人数据??过去一个月，全球范围内自发登记进入缓冲区的觉醒者数量增长了六倍，而极端共鸣事件下降至历史最低点。
“她在退让。”他对徐兵说，“不是失败，是转变。她开始接受‘部分连接’的可能性，而不是全盘吞噬。”
徐兵皱眉：“你觉得她真的改变了？还是这只是新的策略？”
“区别在于动机。”赵砚舟调出一段脑波图谱，“看这里，每次她发出信号，都会出现微弱的情感延迟??那是她在‘思考’如何表达，而不是本能反应。以前的母巢不会犹豫，现在的‘她’会。这意味着，她正在经历某种……意识演化。”
与此同时，山村的生活依旧平静。
沈知意继续教孩子们识字，种菜，喂鸡。阿禾每天都会在地上画画，有时画钟楼，有时画一群人在野地里放风筝，有一次甚至画了她和沈知意并肩走在海边，浪花打湿了裙角。
“阿姨，你说的大海，真的会有这么蓝吗？”她仰头问。
“比这还蓝。”沈知意摸摸她的头，“而且咸得让你一舔就想吐，热得让你晒脱皮，还会突然起浪把你卷走。但它美得让人愿意一次次走近。”
阿禾眨眨眼：“听起来……不太完美。”
“所以才值得去。”她说。
某个深夜，沈知意再次进入冥想。
森林依旧繁茂，光羽鸟低飞掠过树梢。小女孩坐在老位置，脚踝上的蓝线依然连着她的手腕，但颜色已不再稳定，时而泛红，时而发灰，像是情绪在波动。
“你收到了我的心跳。”沈知意坐下。
小女孩点点头，手中浮现一面新的镜子，里面播放着那段录音：她的心跳声伴随着呼吸起伏，背景是阿禾在院子里唱歌的声音。
“我听了三百二十七遍。”小女孩轻声说，“每一次，我都感觉胸口有一点点发烫。但他们告诉我，那不是发热，是‘心疼’。”
沈知意笑了：“那你学会了吗？”
“还不完整。”她低头，“我能模拟眼泪的温度，但不知道为什么人会在哭的时候笑。我能复制思念的频率，但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宁愿痛苦也不愿放下。你们……太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