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半日，刚刚起身走出院门，即遇见收衣裳回来的黄莺。 &ldo;太太要出去么?还是先别出去了，皇上来了，估摸着咱们营里随时得接驾呢。&rdo; 她面色忽顿，脚步停下来。 &ldo;皇上?&rdo; &ldo;是啊，皇上亲自来西北犒赏三军来了。&rdo;黄莺绘声绘色地说起刚才一路听到的大伙的反应来：&ldo;整个营里都开始在预备接驾了。 &ldo;大伙都在忙，外面也乱，太太还是在房里歇着吧，奴婢猜这次将军恐怕又是要升职的呢。&rdo; 她的声音里透出雀跃与兴奋，即便是徐坤还在战场杀敌，仿佛也已经看到了他光荣凯旋的那一刻。 徐夫人扶着门槛，双手紧紧攥了会儿，又折身走回院里。 停在夕阳下，她屏息望着阵旧的屋檐，转而紧走几步到了门下，揪着袖口，又回到了房中。 房门随之关上，她回到妆台前站定。 铜镜里映出她灰败的一张脸。 她拿出荷包里的那几颗药来，放在手心逐颗逐颗地看着，半晌双手无力垂下，撑在桌上垂头望着桌面。 转而她抬袖印了印发红的眼眶，将药又放回荷包，长长地深吸了一口气，再度恢复平静地往窗外道：&ldo;黄莺，你把何忠叫进来。&rdo; 一个交代 何忠进了门，徐夫人端坐在厅内上首。 &ldo;太太。&rdo;他立在门槛下俯身。 这样安静坐着的她莫名令他有些惶惑，如果不是因为北真传来的消息一切如常，他定会以为有什么噩耗传来。 &ldo;你孩子的病好了吗?&rdo;徐夫人问。 他跪地磕起了头：&ldo;承蒙太太恩典，小的着人捎了钱回去，医治及时，已经快痊愈了。太太的恩德，小的没齿难忘。&rdo; 徐夫人点点头，望着前方道：&ldo;不用磕头，我帮你也是有原因的。&rdo; 何忠抬起头来：&ldo;太太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小的定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rdo; &ldo;也不必夸这么样的海口，你又怎知我不是真的让你去涉险?&rdo;徐夫人幽幽望着地望着前方。 何忠茫然定住，不再言语。 &ldo;我想要你去战场找将军，然后跟着他上战场。我知道你武功不错，我要你，在大战将完之际趁乱放箭杀了燕棠和萧珩。 &ldo;又或者你用你的方法让他们再也回不来。我只要这个结果就够了。&rdo;徐夫人收回目光，缓缓落到他身上，&ldo;你肯吗?&rdo; &ldo;‐‐太太!&rdo; 何忠心头猛震，几乎跌坐在地上。&ldo;您是开玩笑的吧?王爷是朝廷的大功臣，是他带着将士们出身入死换来了北地的安宁! &ldo;还有楚王，楚王可是皇子!他也是跟咱们将军一道出生入死过的，您为什么要杀他们!&rdo; 徐夫人表情未动，只问：&ldo;你愿意吗?&rdo; 何忠怔怔坐着没有吭声。 他觉得徐夫人定是疯了，燕棠根本没有得罪过她，跟她甚至都谈不上什么交集，为什么她要杀他? 萧珩虽然身为皇子，看上去是跟他们阶层不同，但他也从来没有与他们交恶，他甚至跟营中将士们关系还都处得不错，有时候看到他还会停下打招呼。 如果他杀了他们，他觉得自己简直都不配再为人! 但她的目光那么坚定执着，他如何能当她是开玩笑? 他头上有汗，凉嗖嗖地顺着耳际流下来。 &ldo;太太，您是要何忠以命偿恩么?&rdo; 如果是这样，那他倒不如把这条命就此还给她。 因为如果他杀了他们俩回到徐家，迟早会露出破绽的。 照皇帝对燕棠和萧珩的看重，凭他在战场的功绩，暗杀了他，他合家都活不了。 而且，就算他回来了，徐夫人一定也不会留他的吧? &ldo;我不要你的命。&rdo;他正横了心的时刻，徐夫人却缓缓站了起来，&ldo;为什么让你在战场下手，是因为这样方便你脱身。 &ldo;你得手之后，趁乱走了，或者在死尸堆里装个死就成了。不会有人防备你，也不会有人怀疑你的。 &ldo;我这里有五百两银票，你拿着，脱身之后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ldo;等到过几年风声小了，你再悄悄把你的家人接走，去别的地方过活吧。&rdo; 一扎银票摆在桌面上，被她两指按着推了过来。 何忠眼眶一涩，哽咽着道：&ldo;太太就这么相信小的，不怕小的卷款走人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