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依旧没有散去,反倒愈发浓重,像是被谁用无形的手一层层压下来,裹住了整座庄园。没么小下站在门廊下,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膝盖上那道刚结痂的伤口??它还在隐隐作痛,像某种提醒。
“你站在这儿干什么?”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冷淡中带着一丝藏不住的关切。
没么小下回头,看见里头景吾披着一件深灰色的长外套走来,手里还拿着一条叠得整齐的围巾。他步伐稳健,眉眼沉静,仿佛刚才那个蹲下背她回房、任由她拍脑袋叫“小景”的人根本不是他。
“等太阳。”没么小下轻声说,“听说今天会有日偏食。”
里头一愣,随即皱眉:“你知道多少分钟?外面湿气重,你刚摔过,吹风会感冒。”
“三十七分四十二秒。”她忽然笑起来,眼睛亮得惊人,“从第一道阴影掠过太阳开始算起,到完全复原为止。我查了天文台的数据,精确到秒。”
里头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意识到什么:“你不是为了看日食才出去乱跑的吧?”
没么小下没回答,只是转过身,面向庭院深处那片幽林。她的声音轻飘飘地落在雾里:“我在找那天追我的狗。”
“……什么?”
“它不是普通的狗。”她缓缓地说,“它绕着我跑了三圈,最后停下来,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那种眼神,不像动物,倒像是……认得我。”
里头沉默片刻,终于开口:“你发烧了?”
“我没疯。”她猛地转身,直视着他,“我知道听起来很荒唐,可那条狗的眼睛是金色的,左耳有一道裂口,像被人用刀划过。而且……它走路的时候,右后腿有点跛。”
她说完这些,便紧紧闭上了嘴,像是在等待审判。
而里头的脸色,却一点点变了。
他当然记得那只狗。
那是十五年前,在英国庄园最北边的森林边缘,一只流浪犬闯入了家族禁地。它伤痕累累,却异常凶悍,咬伤了两名守卫后才被制服。父亲下令将其处死,但在执行前夜,它消失了??如同从未存在过。
更诡异的是,就在它消失的当晚,年仅七岁的妹妹发了一场高烧,醒来后失去了关于那一周的所有记忆。医生说是应激性失忆,可母亲却坚持说:“那不是狗,那是‘守门人’。”
后来,这件事成了家族秘辛,连佣人都不敢提起。
而现在,这只本该死去十五年的狗,竟然出现在没么小下的叙述里。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里头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没么小下笑了,笑容里有种不属于她年龄的苍凉:“因为我梦到了。不止一次。每次梦里,它都站在森林尽头,冲我摇头,好像在说‘还不行’。”
“不行什么?”
“回到过去。”她轻声道,“或者,阻止某件事发生。”
空气骤然凝固。
里头猛地抓住她的肩膀:“你在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她仰头看他,眼里有泪光闪动,“小景,你还记得八岁那年,我们一起去马场骑马吗?你说要教我跳栏,结果我从马上摔下来,磕破了额头。那天之后,母亲突然决定搬回日本,再也不让我们来英国。”
里头瞳孔微缩。
那是他童年唯一一次失控??明明是他答应教她骑马的,可临场却因为紧张忘了提醒她收紧缰绳。他一直以为那只是一场意外。
但现在……
“你是说……那只狗出现在那天?”他声音发紧。
“不。”她摇头,“它出现在**之前**。就在我们出发前一个小时,它蹲在马厩门口,盯着我看。我当时不懂,现在才明白??它是在警告我。”
“警告你不要去?”
“警告我不要**活着回来**。”
一阵冷风吹过,卷起落叶与雾气,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颤抖。
里头松开手,退后一步,声音沙哑:“所以你是说,那只狗救了你?”
“也许。”她低声说,“也可能,它只是在完成它的任务??守护某个不该被改变的时间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