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德殿外一片肃静，御医院的御医跪了一地，恐惧在每个人心中发酵。
卫溱站在龙床前，看着御医搭脉的手倏地一重，而后又细细地颤抖了起来。
他心中有了猜测，开口道：“陛下龙体安康否？”
“回公子的话……”御医垂首磕头，不敢高声，“陛下的龙体已呈彻底颓败之兆，臣医术有限，恐无能无力……”
碧云合手中的珠串骤断，他不敢耽搁，连忙俯身将四处滚落的珠子捡了起来，双掌合起。向来淡然的面孔也出现几分苍白和无措。
“咳咳！”躺在床帐后的康成帝哑声道，“朕，还有多少时日可活？”
御医额角滴下冷汗，颤声道：“回陛下，最长，长不过半月。”
“……”康成帝漠然地盯着上方，好半晌才道，“知道了。”
卫溱说：“闭紧嘴巴，若是传出些什么风言风语，我拿你是问。下去吧。”
“是，臣告退。”御医在龙床前磕了个头，弓着腰身轻步退了出去。
“云合，朕想和衍之说说话。”康成帝捂嘴，一咳起来就不停，他已经习惯这种状态，却也无比厌恶。
“奴婢去外面候着。”碧云合临走时看了卫溱一眼，发现对方只是垂着眸，让人看不清也摸不透。
他心中忧虑万千，最后也只得化成一声叹息，转身离开了。
卫溱靠近龙床，“陛下。”
“衍之，掀开帐子。”康成帝偏着头，待床帐掀开后才说，“朕早就预料到今日，却不想会来得如此之快。半月时间，眨眼便过，也是快了。”
卫溱说：“陛下洪福齐天。”
“连你也学会了说这样的吉祥话。”康成帝看着卫溱的脸，叹息道，“当官了，性子也跟着变了不少。”
“臣是长大了。”卫溱也看着他，“臣懂事了，陛下该欣慰才是。”
“对啊，朕该欣慰才是。”康成帝伸出手，搭上卫溱伸过来的手掌，“如今宫中就只剩下两位皇子了，不管如何，总要留下一个。”
“陛下想要留下谁？”卫溱说，“臣会谨记陛下的命令，保护这位皇子。”
“谁都可以，但是四皇子和皇后……”康成帝顿了顿，“只能活一个。”
卫溱在此刻看清楚了这位帝王的心思，他没有将皇子们当做儿子，而是棋子，用来传位的棋子就算只剩下一颗，他也不介意。
“衍之，你不需要明白朕为何会下这命令，尽管去做就好了。”康成帝看卫溱的目光逐渐复杂了起来，“答应朕，要听话，好吗？”
“陛下的话，臣自然要听的。”卫溱伸手替康成帝掖了掖被角，“陛下无需担忧，臣会将此事办得妥当。”
“西燕使臣……这次来得不巧，你传朕的旨意给礼部，以最快的速度送使臣团出京吧，待在这儿看什么热闹？”康成帝偏头咳了一阵，混着喉咙间的血腥味说，“朕本来想给你和西燕郡主赐婚，但这个关头，到底是不合适。”
卫溱垂眸，说：“陛下的良苦用心，臣都明白。陛下身体不适，还是早些休息吧，其他事等休息好了再说也不迟。”
“不……朕如今每每合眼，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次睁开，有些话今日不与你说，焉知有没有再说的机会。”康成帝攥紧卫溱的手，“祝家虽然没了，但这京都想要你死的还有人在，只有他们都不在了，你才能活得好好的。”
卫溱看着康成帝沟壑满布的手，嘴唇嗫嚅，好似不知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