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你这又是何苦?」
宴祈步履微顿,终是摇了摇头。
说完,宴祈飘然远去,天地间,又独剩容陵一人。
掩在袖中的手握了又松,松了又紧,容陵闭了闭眼,他几乎用尽气力,才能重新汲取力量,继续往前。
拾步登上台阶,容陵推门步入厢房。
时隔数月,容陵终于又见到丹卿熟悉的容颜。
大抵每时每刻都在思念,哪怕许久不见,容陵也完全没有陌生的感觉。
素白纱帐轻盈如雾,丹卿就如同一粒璀璨明珠,安眠于这方小小天地。
窗外无论晴雨,这里始终安宁平静。
真好。
容陵痴痴看了丹卿好半晌,他喉结艰难滚动数下,苦涩的话语这才顺利从唇中吐露出来:「阿卿,你是不是恨透了我?」容陵自嘲一笑,声音轻得几不可闻,「你别恼,也别生气。我如此伤你,将来定会遭报应,或者说,我已然遭到了报应。」
执起丹卿温热的手,容陵握了很久很久。
直到此刻近在咫尺,容陵才恍然明白,他们今后的距离有多遥不可及。
「对不起,别怨我自作主张,也别怪我心狠绝情。我知道,比起一厢情愿的瞒着你,你更喜欢坦诚相待,与我同甘共苦并肩面对。我原也这般想,无论发生何事,只要我俩意志坚定,必能战胜一切。但……」
时间悄无声息地逝去,容陵终于从怔愣中回神。
察觉握住丹卿手的力度有些大,容陵猛地松开,歉疚道:「抱歉,有没有弄疼你?」
替丹卿轻揉着手指,容陵看着他恬静的睡脸,嘴角笑意终于染上几许温度。
「阿卿,你知道么?其实我也会怕。」
容陵像是在同丹卿谈心,声线温和又轻柔,「你会不会觉得很不可思议,原来像我这样刚愎自负的人,心中也有许多恐与惧。」
冲丹卿笑了笑,容陵沉吟道,「年少轻狂时,我确实无所畏惧。直到长兄意外陨落,再也回不来,我才惊觉,我并没有自己想像的洒脱无羁。我以为我是仙上仙,超脱世俗之外,了无牵绊,也不畏惧生死寂灭。事实证明,我修行得远远不够。漫漫年月,我也会害怕,害怕上天入地,再也找不到心中惦念牵挂的那一张张脸。阿卿,你权当我胆怯自私吧,比起种种难以想像的恶果,与你分开,已是我能想像到的最好的处理方式。」
「我们都好好活着,总强过你生我死,或我生你死,对不对?」
「我不想再留你一人,去重复人世间的苦厄孤独。」
「说来不怕你取笑,阿卿,我远不如你坚强。」容陵眼眶酸红,他猛地垂下头,掩饰般将额抵在丹卿手背,他声音喑哑道,「比起我死你生,我更畏惧失去你,我完全无法想像,失去你,我该如何独自存活下去。阿卿,你父君方才问我,若你今后移情爱上别人,我待如何。」
说到这里,容陵眼底涌出足以毁天灭地的杀伐戾气,周身气势凛冽骇人。
他咬牙切齿道:「我想杀了他。」
「无论你爱上谁,我都容不得他。」
「但……」
容陵视线回落在丹卿白皙的脸上,他眸光呆滞,不复方才凶狠,只剩满腔无奈与凄苦,「只要你能好好活着,如果你能好好活着……」
容陵再说不下去。
有温热的液体,如滚烫星火般,溅落在丹卿手背,又顺着筋络滑入丹卿衣袖。
「阿卿,我得走了。」
「我们,就此别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