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瑶碧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到底还是将矛头的焦点,顺利转移到丹卿身上。
没有容婵作证,丹卿的言辞便不再具备任何效力。
黑的或许也能被他说成白的,毕竟真相谁知道呢?
昨夜李璘莫非真对他动了杀念吗?容婵公主当真是去救他的吗?甚至于,他将容婵击坠海域的那一掌,是否存在不可告人的猫腻?
沈瑶碧聪明就聪明在,她从不将话说得十分满。
她只需抛出引子,剩下的,便交由旁人去想丶去猜。
沉寂中,丹卿忍不住握紧双拳。
手臂颤动,他伤口已然崩裂,肩臂衣衫处,染出小小的几朵血花。
容陵静静立在玉阶之上,哪怕心如刀割,他还是强迫自己不再关注丹卿,而是将深邃的目光,徐徐落在沈瑶碧脸上。
偌大凌霄殿,外表美丽的纤弱神女,小小一团,跪伏在那里,实在是楚楚可怜丶惹人疼惜。
人们总是容易对会哭会示弱的人,卸下防备心。
难道一身倔强不肯低头的人,就活该被质疑丶被无视么?
容陵蓦地轻笑出声。
他低沉且富有磁性的笑声,回荡在空寂大殿,不可谓不突兀。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望向容陵。
丹卿也不例外。
他愣愣看着他,像是情不自禁的举动般。
「瑶碧神女,」容陵温润的眼底,仿佛唯有沈瑶碧一人,他专注地锁定着她,声音柔和,似鼓励,似赞同道,「你说得不无道理,能请你继续说下去吗?关于你的假设,本君有一点,委实不大明白,青丘少主与容婵并无过节,他到底有什么理由,要谋害容婵?」
容陵语气温柔,沈瑶碧确实备受鼓舞,可她脑子清醒着呢。
沈瑶碧一开口,仍是有气无力的腔调,面色却多出几许惊慌失措:「殿下,阿丶阿瑶并未这般说呀!阿瑶相信丹卿阿兄的为人,只是,只是……」
「只是容婵确实被他打落海域,你虽信任你的丹卿阿兄,却不得不大义灭亲,提出合理疑点,是也不是?」
见容陵神色肃穆,沈瑶碧面露恐慌,仿佛不敢说「是」。
她紧咬唇瓣,泪光盈盈道:「殿下,其实……其实你也知道的,对吗?阿瑶曾听闻,公主与战神顾明昼之所以退婚,便是因为……」猛地捂住嘴,沈瑶碧一副说错话的表情,她瞪大眼睛,泪水沿着脸颊汩汩流淌,随即拼命磕头认错道,「陛下,天后娘娘,是阿瑶说错了话,闲言碎语怎可作真?丹卿阿兄一定不是那样的人,是阿瑶失言,是阿瑶……」
丹卿像是个旁观者,目睹着眼前滑稽的画面。
他多少有些怔忪懵懂,以及愕然。
但丹卿没有为自己争辩,他定定站在原地,脊背挺得笔直。
沈瑶碧啜泣不休的哭音,萦绕于耳畔,挥散不去。
仿佛离丹卿很近,又仿佛离他很遥远。
殿内明亮的光线,刺得丹卿眼睛生疼,他干脆阖上眼,让自己融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四周嘈杂。
天帝的提问,沈瑶碧的回答,殿内众仙压低的碎语,以及狐帝宴祈为他脱罪的辩论……
好吵好吵。
吵得丹卿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