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绍祺也没睡着,小声地说:“若是什?么时候,这些人都有?房子住,有?饭吃,那就好了。”
阿光却没搭话?。
两人以为他睡了,声音又小了些。
两人凑在一起,说起宋徽宗,说起陈后主,讲了一阵诗文书画,又说起外国的什?么德先生、赛先生,不知道都是何人。
他有?一搭没一搭听着,心里一直想:
“他们从小就在这戏里,又是衣食无忧的少爷,这才能担心旁人。可是,我又是谁?从哪来的?在这些不同?的地方无端受挫折,究竟要走?向什?么出路?可是一点儿还没有?着落呢。
“我也是的。看隽明有?了决断,真心高兴,想着鼓鼓士气倒好。怎么决绝的故事那么多,却单单把个怒沉百宝箱拎出来了?壮怀的曲子也那么多,却单单把个《挑滑车》溜出来了?
“想那十郎,一腔柔情付与污泥,便有?对?未来的无限遐想,也都随着珍珠宝玉投到?了江里。想那高宠,虽有?一腔壮志,可是个有?勇无谋的,单人对?上十几架铁滑车,最终力竭……
“虽然?戏神仙并没有?直接出来为难我,但我恍惚觉察得到?,这无意?中的谶言,预示着我的结局。
“莫不是,等我回到?平州,这厄运就要最后见分晓?”
银空山
果不出人所料。
虽然三人一路辗转,跟谁也没有报备,可是一下了火车,月台上便围了许多人,把他们堵在原地,动?弹不得了。
为首的?锦衣华服,朱唇皓腕,正是久违了的巩季筠。
虽说一路上都有准备,可当真见了她,阿光倒是松了一口气。
“巩大小姐有什么见教?”
巩季筠把眉毛一压,嘴角一翘,笑容看?起来?有点阴沉。
“好你个杜红鹃,跑出去一年半载的?日子,连我都不认识了?你可别跟我说,你欠了我的?,惹了我的?,你如今都不记得了。”
阿光也笑笑:“甭管我和您之间有什?么,也不关他们俩的?事。巩大小姐能不能抬抬手??”
“放走他们?好叫他们通风报信?”
巩季筠丝毫不在意这人来?人往,也好像没看?见已经有许多旅客在围观指点,将手?里细长的?香烟送到嘴边,长长地吸了一口。
与?此同时?,她身后那些健壮的?打?手?们,猛然收紧了圈。
巩季筠一向是外?强中干。好比说现?在,只是堵截阿光他们而已,还要带那么多牛高马大的?男人来?。强壮的?身板,挡住了阿光的?视线,让他只见到一线她的?脸。
灰白烟雾,从涂着鲜红脂膏的?嘴唇里冒出来?,眉宇间的?神态,竟然带着股子他不曾见过的?凶狠。再晃了一眼?,烟雾已经氤氲弥漫到整个脸孔上,给她披上了层朦胧的?装饰,看?不太清楚了。
阿光心里咯噔一声:“这不是戏神仙了!”
戏神仙原本该是什?么模样,他可说不好。在他的?印象里,她虽然做作,但?一直都有些很好笑的?底线,从不敢越雷池一步。而眼?前这个巩季筠,她来?真的?。
真正的?戏神仙呢?
又在曾馨那里?还是已经离开了平州戏台?
他已经来?不及细想了。
身旁的?两?人没有叫喊,只是和他紧紧偎在一起。一旦真的?动?上手?,难免要一起遭殃。还好在沪上这段时?间,他那刀马功夫从来?不曾搁下。虽然都是舞台上的?招式,但?那也是从实际的?套路里演变而来?的?,只要力量用?到了,一样可以自保。
他把箱子轻轻丢在地上,心里盘算:“最?好能冲破包围,把巩季筠直接拿下。下一步怎么办,就再说吧!”
可惜,手?边若能有杆棍子,这计划成功的?把握能更大点儿。现?在,难免殃及身边的?两?个朋友,没法做到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