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理了理下摆,在这虚空里坐了下来。
合上眼睛,放空思绪,静静地?待在那里,仿佛一块无?知无?觉的,冥顽至极,不可点化的石头。
台上台下
再度清醒过来的时候,光还?以为?,自己又进入了一场戏文。
他身处雕刻精美的红木大床上。石榴红的轻罗软帐垂在旁边,围绕出一个安全静谧的角落。借着透入床帏的温暖烛光,朦胧可见,床栏上刻着几只灵动?的松鼠,在葡萄叶间玩耍;锦缎软枕上绣着花枝,细细看去,认得是?西番莲。
光轻轻地叹了口气。
“看这些?陈设,都是?夫郎们房中常见的样式。莫不是?我又被神仙嫁作人夫了?”
还?没和顾影掰扯清楚,就这样开幕,未免有?些?太匆忙吧?
周围没有?动?静,大?约还?不是?“出将”之时,且谨慎对待,先?看看情形。
他稳着呼吸,静下心来,才发觉出不寻常之处。
这里的一切,都太过安静,像是?凝固住了?一般。
床帐这么?轻,但凡窗外?有?一丝风,溜着窗框的缝隙滑进来,也能将它轻易掀动?。可他在帐内半晌,床帐纹丝未动?。
等?他注意到了?这些?,再细看烛火时,却看那火头?稳得吓人?,兀自默默燃烧,竟不见一点点细微的跳跃。
再注意更多,发觉周围没有?气味,也没有?声响。
甚至,感觉不到任何气息在流转。
他这才确信了?:“没有?新的戏文,我还?在虚空里。”
只有?这片虚空,无天地?,无远近,无过去未来。眼前所见的一切,介于虚实之间,却又跨不过变化的界限,呈现出这样诡异的安静。
此地?本来空无一物。可是?现在……
光掀开床帐,只见这是?一间陈设精致的卧房,桌椅箱笼俱全。从卧房的雕花隔断望出去,便是?堂屋。一架碧纱橱围起茶几和蒲席,置于博古架下。最远的隔断处竹帘半卷,露出后面小小书斋。
在这凝固的虚空里,有?了?这些?,就让人?格外?怀念戏文中的人?间烟火。
床边衣架上挂着外?衫,光起身过去,随手取下穿好。来在梳妆台前,一手挽起长发,另一手轻车熟路伸出去,拉开台面上的小匣子,看也没看,便摸了?一支镶红宝石的如意金簪,把发髻固定住了?。
再望进镜子里时,就觉得有?些?怪。
“怎么?这里的物件摆设,用起来如此顺手?看看镜中,我这衣衫首饰,仿佛从没见过,却也都不陌生?。这是?从何说起?”
他心里十足确信,造出这个房间、这些?物件的人?,一定是?顾影。
只是?,他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这是?在……讨好我?”
一场好眠过后,他头?脑清明,心境也就随之一宽。
“想必她是?在意我。”他抚着桌边的银包角,“她在意我,故而讨好我。我在意她,才会责怪她。这可真如佛法所说的‘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脑海中还?留着戏文中的回忆,可若不细细回想,那些?事?也不会出来反复搅扰。从虚幻的戏文里抽离出来,只看当下的事?,倒觉得方才急着发泄怨气,实在是?有?失妥当。
“我才做过伶人?,怎么?就想不透这一层浅显道理?
“无论我是?何人?,她是?何人?,我们不过同命相连,在无情仙的戏文里演了?一生?一旦而已。戏文里的事?和伶人?自己的事?,这应该是?两码事?。无论戏文怎样缠绵悱恻,怎样恩爱情浓,都只是?台前的演绎。伶人?互相合作,久而久之有?些?同台的情谊,再正常不过,并不是?非要?在幕后结为?连理。
“在我面对她时,那些?防范、厌恶、期待……归根结底,只是?犯了?糊涂,起了?私心,要?圆自己的贪恋之情。和她相处久了?,想得到的越来越多,竟至于生?出这些?怨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