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邵宗从不觉得这样有何不妥,如果不是这种强横性子,北地不会姓“秦”,他也不会拥有如今的一切,更或者是早就死在了对手的阴谋里……
黛黎咬了咬唇,她知道他的意思。
寻一个十年前出现过的,或许如今早就不存在的人,和找一个半年前出现过的小童,所耗费的人力物力和难度,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耳鸣的杂音里,好像又出现了小孩熟悉的哭声,悲痛的、绝望的,好似成了一把锋利的长锯,一下又一下往她绷到极致、也脆弱到极致的神经上切割,令她沉重的头脑愈发混沌不清。
黛黎被下的素手缓缓收紧,她抓住了底下的锦被,却又仿佛不仅是被子,更像想抓住儿子的衣角,“一年,我伺候您一年,一年后我退回原位。”
退回原位,意思是继续当幕僚,他们结束床上关系。
她想一年也差不多了。
像他这种位高权重的男人最不缺女人,多的是美貌女郎向他邀宠献媚,他的注意力必定不会在她身上停留很久,腻味是迟早之事。
一年也足够她在商队和游列各州的督查队里发展出自己的根基和人脉,往后就算退回幕僚的位置,她也同样能远程操控他们。
先前不和他上床,只是在她看来事情远没到那等地步。只是现在,她看到了他眼里的势在必得和强势。
黛黎心知自己没退路了。
隔着一臂之距不到,她和他凝视着对方。最终,那双浅棕色的眼瞳垂了一下,“可。”
黛黎松了一口气。
女婢端着药回来,黛黎喝了药以后裹着被子躺下,眼睛还睁着,眼里睡意全无。
秦邵宗抬手帮她掖了掖被子:“夫人早些安寝,你这病何时好了,那支游历各州的督查队就何时开始组建。”
黛黎眼瞳微颤,最后缓缓闭上了眼。而这回,她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特地转过身背向榻外。
不知是药效起,还是得了承诺,那阵无形的冰与火逐渐隐去,她很快睡着了。
秦邵宗没有立马离开,他仍坐于榻旁看着榻上的女人。
一侧的翠帱放了下来,遮住了大半的光,她侧枕在锦枕上,在光线暗淡的阴影里,那张潮红的玉面逐渐变成苍白,曾经生机勃勃的牡丹蒙了一层病气,连额上的朱砂痣似也暗淡了许多。
她眉头不自觉地拧起,呼吸很重,时快时慢,明显又陷在了不好的梦境中,只不过不再如先前般呢喃出声。
旁边的烛台燃尽,小火团猝地消失,暗影瞬间如潮涌来。
秦邵宗从榻旁起身,亲手放下了另一边的翠帱,而后看向一旁候着的女婢。他没有说话,但只一个眼神,二女便连连颔首。
珠帘被拨动的轻响传来,很快又重回寂静。
秦邵宗踏出偏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