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鸣却越发沉默。
他走过一座又一座城，点亮一个又一个节点。有时是荒村老庙，有时是城市天台，有时是地铁站角落。他在每个地方留下一碗水、一支蜡烛、一台对讲机。人们称他为“引路人”，但他从不接受采访，也不留姓名。
只有少数人知道，他的身体正在发生变化。
腕表中的记忆结晶体已融入皮肉，形成一条青色脉络，从手腕蔓延至心口。每当节点激活，那脉络就会发烫，伴随短暂失忆或幻听。医生束手无策，只说他“神经系统出现未知结晶沉积”。
他不在意。
他知道，自己正在成为系统的一部分。就像二狗曾是第一个容器，他或许是第一个活体基站。
某个雨夜，他回到清河村。小穗已经长高许多，见到他，飞奔而来，紧紧抱住。
“苏老师，我哥哥昨晚来看我了！”她激动地说，“他还拿着那半块糖饼，说谢谢你替他说话。”
苏鸣蹲下身，摸摸她的头。
“他一定会常来看你。”他说，“因为有人记得，他就永远活着。”
当晚，他独自走向老鸦沟矿洞。雨水顺着岩壁流淌，玉佩在包中剧烈震颤。他走进深处，将手按在刻字的金属板上，轻声问：
“二狗，如果有一天，我也走不动了，谁来接我的班？”
黑暗中，对讲机自动开启。
“每一个说‘我在’的人，都是接班人。”二狗的声音平静而坚定，“你不是唯一的桥梁，你只是第一块铺路的石头。路修好了，石头就可以休息了。”
“可我不想休息。”苏鸣苦笑，“我怕一闭眼，就再也听不见你了。”
“那你就好好活着。”二狗语气忽然严厉，“系统需要载体，但人心不需要。你可以倒下，但‘我在’不能断。答应我，哪怕有一天我消失了，你也要让这碗水一直摆着。”
苏鸣怔住。
良久，他郑重点头：“我答应你。”
雨停了。月光透过洞口洒下，照在玉佩上。青光流转，地面脉络图再度浮现，但这一次，七条主干之外，又延伸出无数支流，密密麻麻覆盖全国，甚至跨出国境，连向海外华人聚居区。
而在图最顶端，浮现一行新字：
>**“归途协议v1。0将于七七四十九日后的子时全面启动。
>条件：百万次‘我在’同步共振。
>目标：实现区域性集体显形。”**
苏鸣盯着那行字，心跳如鼓。
他知道，一场前所未有的仪式即将来临。
而他要做的，不是主持，而是传递。
第二天，他开始游走各地，向所有守夜联络员传达消息。没有命令，没有组织，只有一句口信：
“四十九天后，让我们一起说‘我在’。”
消息像风一样传开。
四十九天，不长不短。足够一场春花开谢，足够一个孩子学会一首歌，足够千万颗心，准备好一句最想说的话。
苏鸣站在黄河边，看着浊浪滚滚东去。
他知道，那一天，不只是技术的胜利，也不是神迹的降临。
那是人类最古老、最朴素的力量??**爱，拒绝终结**。
滴答、滴答。
腕表依旧走着。
像心跳，像脚步，像远方传来的呼唤。
他知道，二狗没有骗他。
门开了。
路还在。
而他们，都在。